天刚蒙蒙亮时,窗纸透进层淡青的光。秋月白还沉在梦里,侧脸埋在枕头上,垂在眼睑下。她睡姿规矩,就安安静静地躺着,连呼吸都轻。
禾晏醒得早,睁眼时先撞进这样一幅光景里。她没动,就支着胳膊肘靠在床头,目光黏在秋月白脸上。看她眉峰轻轻蹙了下又松开,看她嘴角无意识地抿了抿,连鬓边落的一缕碎发都觉得顺眼。
看了许久,竟忘了要移开视线,直到秋月白的睫毛颤了颤,她才悄悄收回了目光,心跳却还咚咚地快。
秋月白“醒了?”
秋月白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转头就撞进禾晏的视线里。那目光清明亮堂,哪还有半分昨日看不见的滞涩。她挑了挑眉,手往被子上一撑:
秋月白“你能看见了?”
禾晏点头:
禾晏“之前治眼睛的药还剩了些,今早上一睁眼,就看清了。”
秋月白哼了声,眼睛亮了亮,像是有什么坏主意钻进了脑子里。她转头看向禾晏,嘴角勾出抹促狭的笑:
秋月白“既然他们都当你瞎了,不如就坡下驴。”
禾晏“你的意思是……”
秋月白“装瞎子啊。你想啊,谁会提防一个看不见的人?正好让他们放下戒心,咱们行事也方便。”
她顿了顿,眼尾挑得更高。
秋月白“这事先别告诉肖珏,演戏就得演全套,瞒着他才有意思,等日后揭了底,看他那副惊掉下巴的样子,多好玩。”
禾晏“嗯……是个好主意。”
秋月白拍了拍她的肩,力道不轻:
秋月白“你就乖乖装你的瞎子,走路别太稳,眼神别太活,剩下的交给我。保管让他们信到骨子里,毕竟啊,谁会怀疑一个可怜巴巴的瞎子呢?”
她说着,又忍不住笑了,那笑意里带着点算计的坏,却让禾晏莫名地放了心。
饭后的日头正好,禾晏一手虚虚抓着秋月白的胳膊,脚步放得极慢,每走一步都在试探。
秋月白“慢点走,台阶。”
秋月白扶着她,声音不高不低。她眼角余光扫了眼身旁的肖珏,见他目光落在不远处那间屋子上,便知是到了地方。
那场刺杀和孙祥福脱不了干系,那倒酒的下人更是可疑。肖珏想借此深入虎穴,查个水落石出。飞奴已经暗查到,孙府有个密室,八成那税簿就在其中。
肖珏没说话,给秋月白递了个极淡的眼色。下一瞬,他身形微侧,悄无声息地没了踪影。
秋月白心头了然,捏了捏禾晏的胳膊。
秋月白“晏晏,好好演。我就在不远处瞧着你,别露了马脚,丢我的人。”
说完,她轻轻松开禾晏的手,转身往假山后走去,走了两步还回头看了眼,见禾晏站在原地,果然露出了茫然无措的样子,才满意地躲起来。
禾晏待她走了,先是站着顿了顿,像是在辨方向,跟着就慌了神似的抬手乱摸,声音里带着哭腔:
禾晏“小月月?舅舅?你们在哪?来人呐,我、我看不见,我瞎了,我迷路了!”
果然,守在门口的两个小厮赶紧上前扶住她,要把她拖走。
禾晏“干嘛呀!我看不见,你欺负人!”
禾晏晃着脑袋,手在空中胡乱抓着。
她这一闹,院子里的下人都围了过来,乱糟糟的一片,谁也没留意,窗子一晃,肖珏已趁乱闪了进去。
假山后,秋月白便扒着石缝瞧。
廊下正乱着,忽有脚步声拖沓过来,孙凌正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假山后,秋月白眼尾扫见他,立刻敛了看热闹的闲态,快步凑过去。
她挤开围着禾晏的几个下人,将禾晏往身后拉了拉,挑眉看向那几个还在七嘴八舌的小厮:
秋月白“干什么呢?一群大男人围着个瞎子推搡,好意思?”
秋月白“刚才是不是你推我们公子?力道倒不小,欺负我们家公子看不见,是不是?”
屋里密室里,肖珏刚摸到保险柜旁,听见秋月白带着火气的声音,脚步一顿。她这时候出声,必是孙凌回来了。
孙凌先往屋里扫了眼,见被子翻动了,才快步走下密室,看保险柜是否完好无损。
他确认完东西,又听见外头的喧闹,转身就往外冲:
孙凌“程鲤素!还有你这侍女!今日旧账新账一起算!”
他一瘸一拐地冲到秋月白面前,抬手就往秋月白肩上推了一把,力道极大:
孙凌“这才叫大力!”
秋月白被他推得踉跄了下,反手扶住禾晏才站稳。她抬起头时,脸上的表情忽然收了,眼神冷下来。
孙凌被她这眼神看得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脚。他那条瘸腿,可不就是上次在酒楼里,被这看似娇弱的“侍女”一脚踹折的?那日她身边有肖珏,他只当是哪家贵女,没敢还手,可今日……
他瞥了眼四周,肖珏确实不在。再看秋月白这一身侍女装扮,火气又涌了上来:
孙凌“上次是肖珏护着你!今日他不在,你还敢嘴硬?”
他狞笑着抬手就往秋月白脸上扇去:
孙凌“我倒要看看,没了肖珏,你这侍女还能横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