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晏确实来杀丁一了。
她划伤了丁一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刀上的血顺着刃口滴落在。她蹲下身,声音冷得像冰,贴在丁一耳边:
禾晏“我是被你杀死的鬼,从阴曹地府爬出来,向你索命来了。”
刀起,刀落。
最后一丝气息从丁一喉间消散时,佛堂外的风忽然吹进来,卷起地上的香灰。禾晏站起身,转身就撞进一双含着探究的眼眸里。
秋月白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裙摆沾了些夜露,眼神却亮得惊人,直勾勾地盯着她。
秋月白“你究竟是谁?”
秋月白的声音比平时沉了些,没了往日的娇软,倒添了几分锐利。
禾晏握着刀的手紧了紧,再抬眼时,脸上已堆起惯常的笑,像方才那狠戾从未有过:
禾晏“小月月,你说什么呢?我是禾晏啊。”
秋月白“你以为我会信?”
秋月白往前走了两步,鞋尖踢到地上的供果,发出清脆的响。
禾晏脸上的笑慢慢淡了。她垂眸看着剑上的血,半晌,轻轻叹了口气,把剑收了回去。
她本是何晏,家里让她女扮男装,替兄长何如非去从军,后来变成能独当一面的飞鸿将军。可何家,要的从来不是一个能打仗的‘儿子’,是能给何如非铺路的棋子。于是给她下了药,毒瞎了她的眼,又杀死了她。
禾晏“好在被人救了回来。”
她抬眼看向秋月白,眼神清明了许多。
禾晏“捡回一条命,就不想再做何晏了。改了名字叫禾晏,又女扮男装混进了军营。”
禾晏“我总得回来,把属于我的,还有欠了我的,都讨回来。”
她看着秋月白,没再笑,只轻声问:
禾晏“现在,你信了吗?”
跟她一样吗?一个想要拿回属于自己一切的人。
秋月白听完,唇边却先漾开笑意。她抬手勾住禾晏的手腕,指尖顺着腕骨往上滑,人已贴了过来,鬓角的碎发蹭过禾晏的耳廓:
秋月白“我信。”
她故意顿了顿,温热的呼吸拂在禾晏耳后:
秋月白“可肖珏会信吗?你想让他知道吗?”
禾晏心头一紧,刚要回头,就被秋月白按住肩。
秋月白“别回头,他知道你是女子了,就在后面哦。”
禾晏僵在原地,能感觉到背后那道沉沉的目光,要把她从里到外剖看清楚。她喉间发紧,偏过头看秋月白:
禾晏“我还不想让他知道……”
话没说完,又软了语气:
禾晏“小月月,你一定有办法让都督信我吧?就当我还是那个不起眼的禾晏。”
秋月白指尖捻了捻她耳后的发丝,笑眼弯弯:
秋月白“谁让我那么待见你呢。”
她拍了拍禾晏的背。
秋月白“我答应你。”
掌心落下时,却触到一片不平整的触感。她眉尖微蹙,伸手撩起禾晏的头发,后背上纵横着一道伤痕。
秋月白“你受伤了。”
秋月白的声音沉了些,伸手牵住她就往外走。
秋月白“跟我来。”
禾晏被她拉着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眼佛堂里的尸体:
禾晏“那尸体……”
秋月白“肖珏会处理的。”
秋月白把人拉回自己房里,反手关了门,才松了禾晏的手。她从妆匣里翻出个白瓷药瓶,转身时见禾晏还僵站着,眼尾便挑了挑:
秋月白“站着做什么?难不成要我替你脱衣服?”
禾晏耳尖一热,才慢吞吞解开外衫,将里衣往下撩了撩。伤口约莫寸许长,血还没彻底止住,沾得衣料黏糊糊的。
秋月白“还好,划得不算深。”
秋月白走过来,指尖避开伤口,轻轻碰了碰旁边的皮肉,惹得禾晏瑟缩了一下。
秋月白“忍着点。”
药粉触到伤口时,禾晏还是倒抽了口冷气,后背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她俯下身,下巴轻轻抵在禾晏的肩窝。
秋月白“要是疼,就喊出来,或者……”
秋月白“或者,抓着我也行。”
禾晏浑身一麻,差点跳起来,好在被秋月白按住了腰。
禾晏“小月月!”
她又羞又急,偏过头想瞪人,却撞进秋月白笑盈盈的眼里。
秋月白“怎么了?”
秋月白挑眉,指尖在她腰侧轻轻掐了下。
秋月白“我帮你上药,你还不许我沾点便宜?”
她拿过干净的纱布,一圈圈绕在禾晏背上,手指偶尔擦过她的肌肤,引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秋月白“再说了。”
她把纱布系好,才直起身,从背后拥住禾晏,下巴搁在她肩上晃了晃。
秋月白“飞鸿将军的后背,可不是谁都能看的。我看了,摸了,还上了药,往后你是不是得对我负责?”
禾晏被她缠得没脾气:
禾晏“等我报了仇,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秋月白“到时候怎样?”
秋月白打断她,指尖戳了戳她的脸颊。
秋月白“到时候就不用再扮男装,不用再躲躲藏藏,能光明正大地做回何晏?”
禾晏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秋月白“那正好。到时候你要是还欠着我的,就用一辈子来还……反正我也不急。”
她松开手,推了推禾晏的后背:
秋月白“好了,药上完了。肖珏那边我去应付,你先在我房里歇着,别乱跑。”
禾晏回头看她,见她眼里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心里却莫名安定了些,点了点头:
禾晏“谢谢你,小月月。”
秋月白“谢什么,要是真过意不去,等伤好了,就陪我去逛夜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