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白踩着雪往禾晏帐子走,风刮得脸颊生疼。她这辈子没对谁这般耐心过,偏肖珏非要往死胡同里钻,还要拿那些“人命重如天”的道理恶心她。
掀帘时带进股雪沫子,帐里炭盆烧得旺,暖烘烘的气浪扑过来,她才觉出指尖冻得发僵。禾晏正坐在榻边,手里捏着个青瓷药瓶,后腰的绷带松松垮垮挂着,露出的伤口还泛着红,想抬手往伤处抹药,胳膊却够不着,正歪着身子跟自己较劲,听见动静回头。
禾晏“你怎么来了?”
禾晏慌忙想把绷带拉好,却扯到了伤口。
秋月白把狐裘往榻边的矮凳上一扔,几步走过去按住她的肩膀:
秋月白“别动。”
她拿过禾晏手里的药瓶,指尖点了药膏给她上药,触到禾晏后腰时,果然见她身子僵了僵。
她察觉禾晏欲言又止,像是有话憋在喉咙里。
秋月白“有话就说。”
禾晏扭头看她,眼神里混着犹豫和探究:
禾晏“小月月,你……你是不是贞礼公主?”
秋月白的手一顿,指尖停在禾晏后腰的皮肉上。她抬眼看向禾晏,见她眼里没有恶意,只有纯粹的疑问,倒是愣了愣。
秋月白“你怎么知道的?”
秋月白收回手,拿帕子擦了擦指尖的药膏,语气听不出喜怒。
禾晏“是飞奴。雷侯那封密信里,提到了肖家军里的柴安喜,肖珏派飞奴去查……”
禾晏“顺便还查了京里会骑射的贵女,这些年宫里涉猎最厉害的,只有贞礼公主……长公主府走水,都说公主没逃出来。可飞奴说,那场火疑点太多,未必是真的。”
她看向秋月白:
禾晏“这些都是我不小心听见的,肖珏没跟我说,他好像……不想让别人知道。”
秋月白听完,低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点自嘲。怪不得方才肖珏跟她吵,想来是知道了她嘴里没一句真话。他大概是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在骗他,所谓的相识相伴,全是处心积虑的算计。
秋月白“是,我是。”
秋月白抬眼。
秋月白“我就是那个被说成臭名昭著、睚眦必报的贞礼公主。”
秋月白“长公主府那场火,烧的蹊跷。我本以为守着我的荣华富贵就能安然无恙,可还是有人想杀我,府里上百人,都成了我的替死鬼。”
秋月白“我逃了出来,遇见肖珏,我骗了他,当然也骗了你。一开始接近你们,是觉得肖珏手里有兵,你有能力,若能借你们的力……总能让我找到仇人报仇。”
禾晏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她原以为秋月白最多是哪家落难的贵女跟了肖珏,却没料到是这般惊天的身世。
秋月白“怎么?”
秋月白见她这模样,挑眉道:
秋月白“是不相信我,还是怕我?怕我睚眦必报,哪天也把你们算计进去?”
禾晏“不是!”
禾晏急忙摇头,眼眶却有点红,她伸手抓住秋月白的手腕,掌心滚烫。
禾晏“我是心疼你。”
她声音轻轻的,带着点哽咽:
禾晏“你本该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穿绫罗绸缎,住金殿玉宇,身边有无数人伺候,哪里用得着在这军营里摸爬滚打,跟着我们受这些苦?又流血又受伤……”
秋月白被她这话说得一怔。这些年她听了太多骂名,倒是第一次有人看着她,说“心疼你”。
她沉默了片刻,反手拍了拍禾晏的手背,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洒脱:
秋月白“没错,既然我受了苦,我就要让那罪人千倍百倍的还回来。”
她顿了顿,眼神亮了亮:
秋月白“你既知道了,也省得我再装。你要报你的仇,我要报我的仇,肖珏……他也要为父鸣冤。既然都要报仇,不如就搭个伙。”
秋月白“你有能力,肖珏手里有兵,我知道宫里那些龌龊事。咱们三个联起手来,我不信我翻不了天!”
禾晏看着她眼里的光,她想了想,用力点了点头:
禾晏“好。”
没等秋月白再说什么,她忽然伸手轻轻抱住了她。她的动作很轻,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膀。
禾晏“我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要是能有个人抱抱我就好了,哪怕什么都不说呢。”
禾晏“以后你要是心情不好了,要是想起那些糟心事了,就告诉我。不用你说什么,我抱抱你就好。”
她松开秋月白,后颈忽然被人轻轻按住。还没来得及抬头,唇上就覆上一片温软。
不是错觉。
秋月白的吻很轻,禾晏僵在原地,眼睛睁得圆圆的,连呼吸都忘了。直到唇上的触感渐渐退去,禾晏才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猛地吸了口气,耳根都烧得滚烫。
禾晏“你、你……”
她看着秋月白,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眼里满是懵然。
秋月白却像没事人似的凑过去,鼻尖几乎碰到禾晏的鼻尖,低声道:
秋月白“既然心情不好要抱抱,那我现在心情好了,赏你个亲亲,不行吗?”
禾晏被她凑得太近的气息逼得往后缩了缩,后背抵在榻边的栏杆上,退无可退。她看着秋月白眼里的笑,又想起方才那猝不及防的吻,心跳得像要撞碎胸膛,嘴里却只会重复:
禾晏“你怎么能……怎么能突然……”
秋月白“突然什么?我方才说了,要跟你一起报仇。既是同伙,亲近些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