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阳（五）

街市上的喧闹像潮水般涌来，可秋月白只觉得眼皮发沉。那些叫卖的吃食、琳琅的小玩意儿，见过太多，都变得无趣，失了滋味。

肖珏似是察觉到她的倦怠，侧过身时，声音压得刚好：

肖珏“若是累了，前面有间茶寮，我们歇歇？”

秋月白刚要应，身后就飘来一缕若有似无的香风，伴着颜敏儿那刻意娇柔的嗓音：

颜敏儿“乔夫人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蔫了？莫不是……觉得这市井之地，配不上乔夫人的身份？”

这话里的刺，扎得人耳朵疼。秋月白闭了闭眼，没回头。可颜敏儿像是缠上了她，几步追上来，假意挽她的胳膊：

颜敏儿“说起来，乔夫人方才在宴席上那般心有丘壑，怎么到了这集市，倒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也是，毕竟有些人啊，装得再像，骨子里的东西也藏不住。”

秋月白眼底的温和平静碎得彻底，只剩下冷厉。她一步步逼近颜敏儿：

秋月白“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真的很烦。我没兴趣跟你玩什么争来斗去的把戏。你若再像只苍蝇似的在我跟前嗡嗡叫，小心我绞了你的舌头。”

她的眼神太吓人，颜敏儿竟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这时，颜敏儿身边一个穿粉裙的贵女站了出来，叉着腰瞪向秋月白：

路人“你怎么说话呢？我们敏儿好心跟你说话，带你看看这集市的热闹，把你当朋友，你倒好，张口就伤人！乔夫人，我看你就是不识抬举！你要是这样想，我们也无话可说！”

秋月白嗤笑一声，目光扫过那贵女，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

秋月白“没人问你话，无话可说可以不说。”

路人“你！”

粉裙贵女气得脸都红了，扬着下巴要反驳。

秋月白“不是无话可说吗？”

秋月白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

秋月白“那就给我闭嘴！”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上前，禾晏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贵女闭了闭眼，巴掌却没有落下。

禾晏收回手：

禾晏“不好意思，我一般不打女人。街市人多，两位还是早些回府吧，免得再生事端。”

粉裙贵女看看禾晏，又看看脸色冰冷的秋月白，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颜敏儿也吓得噤了声，眼底闪过一丝惧意。

禾晏转身握住秋月白的手，指尖的温度稳稳传来：

禾晏“我们去茶寮坐坐。”

秋月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任由她牵着往前走。

夜色渐深，河上的游船静静漂着，两岸的灯火映在水里。秋月白躺在船上，看了眼身旁的肖珏，懒懒开口：

秋月白“这船晃得人发困，还不如在屋里睡安稳。”

肖珏的眸色在灯影里显得柔和：

肖珏“你今日兴致不佳，本该歇歇。”

秋月白“歇什么，不过是打了只聒噪的雀儿，费不了多少劲。”

船外的风带着水汽吹进来，拂得她鬓角的碎发微动，倦意像潮水似的涌上来。她打了个哈欠，往肖珏怀里缩了缩，眼皮越来越沉，没一会儿就歪着头睡了过去，呼吸匀匀的，平日里的锋利，都藏进了睡颜里。

肖珏看着她，伸手将她忘自己怀里揽了揽，指尖抚了抚她的脸颊，温温的。随后在她身旁也安稳睡去，直到天蒙蒙亮。

禾晏“小月月！都督！”

禾晏的声音从岸边传来，带着点急。

禾晏“出事儿了！”

秋月白缓缓睁开眼：

秋月白“怎么了？”

禾晏几步跑过来。

禾晏“是我师父！他救了个小女孩，你猜是谁？竟是王女的女儿！”

秋月白坐起身，肖珏给她整理了下衣襟，方才的倦意一扫而空：

秋月白“王女的女儿？倒真是巧。走吧，去看看这孩子能给我们带多少惊喜。”

马车在王女府邸门前停下时，日头已升至半空。秋月白先下了车，禾晏伸手将车里的小女孩抱了下来。

小女孩被侍女带走，几人跟着侍女穿过庭院，进入正厅，王女坐于座上。

王女“右军都督何时竟要靠化名行事了？”

肖珏神色未变，微微颔首：

肖珏“此次化名前来，是因季阳城有异。经探查，城中藏有乌托细作。”

王女“乌托细作？季阳城向来安稳，怎会……”

秋月白“正是因其安稳，才更易藏污纳垢。”

秋月白在一旁开口：

秋月白“王女久居季阳，近来府中或周遭，可有异常？”

王女沉默片刻，目光复杂地看向秋月白：

王女“这位是……？看着好生眼熟。”

秋月白垂眸，语气听不出情绪：

秋月白“不过是跟随夫君而来的妇人，身份如何，并不重要。王女眼下该操心的，想必不是我的来历。”

言下之意，分明是在提醒她乌托细作之事才是当务之急。

王女愣了愣，随即了然地收回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王女“姑娘说得是，是我失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