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阳（六）

王府的庭院栽着几株漂亮的花树，此时花期刚过，风里还留着点淡香。秋月白闲闲地走着，指尖勾着垂落的发梢，走到月洞门时，恰好撞见迎面而来的楚昭。

他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只是眼底的笑意淡了些，落在她身上时，带着点说不清的滞涩。

楚昭“乔夫人倒是清闲。”

楚昭先开了口，语气听着平和，尾音却微微扬着，藏了点刺。

秋月白挑了挑眉，步子没停，径直走到他面前，几乎要贴上他的衣摆。她仰头看他：

秋月白“楚公子这话说的，难不成我该愁眉苦脸的？”

她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楚昭的脸颊，后者耳尖一红，往后躲了躲：

秋月白“方才在殿外，我可是听见了。我们楚公子，这是……吃味了？”

楚昭眸色深了深。方才他撞见肖珏，忍不住呛了两句，说他占了不该占的位置，结果肖珏只淡淡一句：

肖珏“我与内子之事，不劳巡察使费心。”

便堵得他哑口无言。他知道肖珏要娶她，却不知其中关窍，可肖珏那护她的模样，分明是动了真心。

楚昭“我吃什么味。”

楚昭别开眼，语气硬了些。

楚昭“乔夫人与乔公子琴瑟和鸣，我该道贺才是。”

秋月白“子兰这番话……可是真心？”

秋月白轻笑一声，伸手拉住他的袖口，轻轻晃了晃：

秋月白“若是真心道贺，怎的脸色这般差？”

她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蛊惑：

秋月白“你忘了？前几日在白月山，是谁……”

她故意顿了顿，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划了下。

秋月白“亲得我喘不过气来？”

楚昭的脸颊泛起红晕，低头看她，眼底的温雅碎了些，露出点真切的恼意，却又夹杂着无可奈何：

楚昭“你还说。”

秋月白“不说了不说了。”

秋月白见好就收，松开他的袖口，转而替他理了理微乱的衣襟。

秋月白“肖珏的事，说来话长。但楚公子，你在我心里，总归是不一样的。”

她的指尖划过他的领口，眼神妩媚又认真：

秋月白“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楚昭看着她的眼睛，喉结动了动，方才那点憋闷，竟真的被她三言两语哄散了大半。他轻哼一声：

楚昭“……油嘴滑舌。”

语气虽嗔，眼底的笑意却已重新漾开。

集市上的人声比前几日更热闹些，秋月白挽着楚昭的胳膊，步子迈得慢悠悠的，发间的珠钗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映得侧脸亮堂堂的。

楚昭垂眼瞥了眼两人交挽的手臂，喉间轻咳一声，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酸意：

楚昭“你如今是乔夫人，就这么挽着我一个陌生男子，不怕你家那位乔公子瞧见了，心里不舒坦？”

秋月白闻言，非但没松手，反而挽得更紧了些。她抬眼望他，眼尾弯出妩媚的弧度：

秋月白“楚公子这是替肖珏抱不平，还是……替自己？”

她顿了顿，语气像羽毛似的搔着人心。

秋月白“再说了，我虽在旁人眼里是乔夫人，但现在我眼里……可就只有一个楚子兰呀。”

楚昭被她这句“楚子兰”说得心头一跳，方才那点刻意的别扭，瞬间散了大半。两人继续逛着，楚昭目光被不远处一个画糖画的摊子勾住了。

他多看了两眼，脚步都慢了些。

秋月白“喜欢？”

秋月白捕捉到他的眼神，挑眉问道。不等楚昭回答，她已经拉着他往摊子走去。

秋月白“走，去看看。”

摊主正忙着给孩童递糖画，见两人过来，笑着问：

路人“公子夫人要点什么？龙凤呈祥还是花鸟鱼虫？”

秋月白“我自己来试试。”

秋月白笑着摆摆手，接过摊主递来的铜勺。她指尖捏着勺柄，舀了一勺温热的糖稀，手腕轻转，动作行云流水。片刻后，一片舒展的兰叶便成形，接着是含苞的花骨朵，再是微微绽开的花瓣，线条流畅，姿态清雅，竟比摊主画得还要精致几分。

楚昭“这是……兰花？”

楚昭看着那朵糖画兰花，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秋月白“嗯，像不像你？楚子兰的兰。”

她话音刚落，旁边温糖的小铜锅突然“滋啦”一声，溅起一串细小的火花。楚昭像是被烫到似的，猛地往后缩了半步，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秋月白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转头看向他：

秋月白“你怕火？”

楚昭没说话，只是微微抿了唇，目光避开了那口小锅。

秋月白见他这样，伸手轻轻握住他微凉的手，指尖在他手背上摩挲着，安抚他：

秋月白“别怕。”

她仰头望他，眼神里没了往日的狡黠，多了些真切的柔意。

秋月白“不过是点火星子，伤不到你。”

她顿了顿，拇指轻轻蹭过他的指节：

秋月白“再说了，真有什么事，我护着你。你看，这朵兰花你收好了，这是我亲手画的，它也会替我陪着你，好不好？”

阳光落在她眼里，映出细碎的光，那模样娇媚又认真，楚昭望着她，方才因火光而起的惊惧，竟真的被她这几句话，一点点抚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