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阳（十一）

冰冷的河水被破开，肖珏抱着秋月白踉跄地踏上岸边。他浑身湿透，玄甲沉重，却丝毫不及他此刻心头的万钧重量。

他小心翼翼地将秋月白放在相对干燥的草地上，手指颤抖着去探她的鼻息，拂开她脸颊上湿透的乱发，眼底是几乎从未有过的惊惶。

肖珏“阿月？阿月？”

秋月白呛咳出几口水，长睫颤动，缓缓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肖珏那张写满了恐惧与失而复得的脸庞，甚至她似乎看到他眼角有一抹水光。

见她醒来，肖珏猛地伸出手，将她紧紧地箍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她是真实存在的，是温暖鲜活的，而没有消失在那冰冷的河水里。

肖珏“你吓死我了……”

他埋首在她颈窝。

秋月白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和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与珍视。她缓过气来，抬手轻轻回抱住他，靠在他坚实温暖的胸膛，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只觉得无比安心。

她微微仰头，忽然轻笑出声：

秋月白“肖都督如今真是越来越爱流泪了？”

肖珏立刻别开脸，否认：

肖珏“胡说什么！这是河水！”

秋月白“哦？河水啊……”

秋月白抬起手捧住他的脸，将他别开的脸轻轻转回来，强迫他看着自己。

肖珏耳根微红，还想嘴硬，秋月白却不由分说地用力将他的肩膀按低了些，然后仰起头，柔软的唇瓣轻轻印上他眼角那抹未干的湿痕。

秋月白“那我尝尝，看看是不是河水……”

她的吻，轻柔地、一点一点地，从他眼角滑下，掠过他微凉的脸颊，最终，准确地覆上了他因紧张而微抿的唇。

肖珏怔住了，所有强撑的镇定和嘴硬都在这个温柔的亲吻中融化。他闭上眼，加深了这个吻，手臂将她圈得更紧，仿佛要将所有的后怕、所有的爱意、所有的失而复得，都倾注在这一刻的唇齿交融之中。

季阳一役，大魏告捷。

乌托首领被一箭穿心毙于河畔，群龙无首，残部或被歼灭，或仓皇北逃。肖珏与禾晏趁机率军反攻，彻底肃清了季阳周边的敌军，赢得了这场关键战役的胜利。

王女与柳不忘经年的隔阂与无奈在生死考验后似乎终于消散，沉淀下的，是愈发清晰深刻的情意。无需过多言语，一个眼神交汇，便已知晓彼此心意。

乱世之中，有情人终得眷属。

与此同时，秋月白在季阳城内贵女圈中的风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以往的种种非议都显得苍白可笑。

这日，秋月白刚在庭中露面，一道娇俏的身影便飞快地迎了上来，正是颜敏儿。

只是此刻的颜敏儿，脸上早已没了往日的挑剔与傲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崇拜的兴奋，脸颊都激动得泛红。

颜敏儿“夫人！夫人！”

颜敏儿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秋月白，语气充满了惊叹。

颜敏儿“您真是太厉害了！我都听说了！您竟然敢独自去引那乌托首领！天哪！那一箭真是太帅了！”

她语无伦次，围着秋月白转，想靠近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与从前那个用眼角瞥人的骄纵贵女判若两人。

秋月白“颜小姐今日倒是客气。”

颜敏儿“以前是我不对！是我眼皮子浅！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

秋月白看着眼前这判若两人的颜敏儿，再扫过周围其他几位贵女投来的、同样带着钦佩与羡慕的目光，不由莞尔。

唉，世情如此，慕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