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处理完一个特别棘手的任务后,他罕见地在我面前剧烈咳嗽起来
他背对着我,肩膀耸动,压抑的咳嗽声撕破了工作间的寂静。他迅速掏出手帕捂住嘴,但空气中还是弥散开一丝淡淡的、铁锈般的腥甜
约瑟夫·德拉索恩斯你病了?
我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慌张
他缓了口气,将染血的手帕塞回口袋,动作依旧一丝不苟
伊索·卡尓抱歉,是老毛病了
伊索·卡尓你没看出来就说明我藏得很好
伊索·卡尓这样应该不会让他们担心
死亡的气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缠绕在他身上,不是因为他的职业,而是源于他自己的生命深处
这个认知让我的心脏莫名地收缩了一下,一种陌生的、类似钝痛的感觉
约瑟夫·德拉索恩斯为什么不治?
我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冷硬
伊索·卡尓太晚了
他转过身,灰色的眼睛直视着我,异常平静
伊索·卡尓而且你知道的,我们这样的人,最终的归宿在哪里。区别只是时间早晚,和……由谁来‘打理’罢了
他看得很透。我们都行走在死亡的边缘,只不过我是挥舞镰刀的,而他则是为那些被收割的生命打理遗容的
我们共享着关于终极秘密的默契,在这座腐朽都市的心脏地带
那之后,我给他送去了最好的药物——来自瑞士的昂贵特效药,尽管我知道那可能只是杯水车薪
他默默地收下了,依旧是那句
伊索·卡尓谢谢
没有多余的话,但我能感觉到工作间里注视我的目光带有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捕捉的温度
他咳血的次数越来越多,脸色也更加苍白,像一尊正在慢慢失去光泽的石膏像
但他手上的工作从未出错,依旧精准、完美
只是,他开始更多地坐在工作台前,看着窗外伦敦铅灰色的天空,或者长时间地凝视着那些冰冷的器械,眼神空茫
一个浓雾弥漫的深秋傍晚,我处理完一件麻烦事,带着一身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回到庄园
卡尔罕见地没有在工作间。管家告诉我,卡尔先生在后花园的玫瑰温室里
我找到他时,他独自坐在温室的长椅上
温室里暖气很足,玫瑰依旧不合时宜地开着,浓烈的香气几乎盖过了他身上的消毒水味儿。他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外套,没有戴口罩,仰头望着玻璃顶棚上凝结的水珠滑落。夕阳的余晖穿透雾气和水汽,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脆弱的光影
他看起来疲惫极了,像一根绷得太久即将断裂的弦
伊索·卡尓先生
他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他的眼神有些涣散,带着一种平静的倦怠
约瑟夫·德拉索恩斯你该休息了
我走到他面前。他身上那种冰冷的、属于殡仪师的气息被玫瑰的暖香中和了,显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温柔的东西
卡尔微微牵动嘴角,一个极浅淡、近乎虚幻的笑容
伊索·卡尓休息……听起来不错
他轻轻咳了两声,这次没有咳血,但气息明显微弱了很多
伊索·卡尓伦敦的雾,还是这么重。它裹着一切,好的,坏的,都看不真切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我,那灰色眼眸深处,是洞彻一切的清明
伊索·卡尓就像您和我。我们都在雾中行走,只不过我走向黑暗,您……制造黑暗。但最终,我们都会被这雾吞噬
那些堆积如山的尸体,那些收藏室里无声的标本,那些在指间流逝的温热生命……
第一次因为卡尔即将到来的死亡,带来了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疲惫。我不是惧怕死亡本身,我只是……厌倦了。厌倦了这永无止境的收割,厌倦了在血与雾中独行
我看着卡尔那双看透生死的眼睛,一个疯狂的念头清晰无比地浮现出来
约瑟夫·德拉索恩斯卡尔,你愿意……让我为你打理最后一次遗容吗?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随即缓缓扩大,像水面上漾开的涟漪
伊索·卡尓到时候让我先拍一张照片好吗?
约瑟夫·德拉索恩斯嗯,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