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5年2月2日下午2点整,“科洛斯号”飞船发射台前,热浪裹挟着紧张气氛,让空气都微微发颤。我忐忑地坐在飞船内,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扶手,掌心的汗水将防滑纹浸得发亮。身旁的科尔特察觉到我的不安,轻声安慰:“彭教授,别太紧张,我们做了无数次模拟演练,‘科洛斯号’的安全系数经过了层层校验。”他嘴里含着一枚小型十字架,金属链在胸前微微晃动,这是他每次执行任务都会携带的幸运符。
比斯拨动启动装置的瞬间,发动机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仿佛远古凶兽在咆哮。我感觉心脏猛地揪紧,胸腔里像揣了只疯狂扑腾的野兽,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三……”随着倒计时响起,我的呼吸愈发急促,喉咙干渴得冒烟,只能不停吞咽口水。科尔特感受到我的慌乱,伸手轻拍我的肩膀,可他自己紧抿的嘴唇,也泄露了内心的紧张。
“二……”右手死死巴住座位把,指关节因用力过度泛出青白,全身的肌肉都绷成了坚硬的石块,仿佛被无形的枷锁牢牢束缚。飞船底部喷射出的火焰,透过舷窗映红了半边舱室,高温透过防护层,隐隐灼着皮肤。
“一……升空!”轰鸣声瞬间抵达峰值,整艘飞船像是被巨人狠狠抛向天空。我条件反射般捂住耳朵,可那震耳欲聋的声响依旧钻进骨髓。科尔特嘴里不停念叨着“上帝保佑”,额头的青筋随着飞船的震颤微微跳动。起初,飞船上升的速度异常缓慢,我望着舷窗外逐渐缩小的发射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满心担忧人类这最后的希望会夭折在起点。就在我几乎要失去信心时,飞船突然像挣脱缰绳的野马,猛地加速,强大的推力将我狠狠按在座椅上,加速度带来的压迫感,让五脏六腑都仿佛错位。
“对流层……平流层……大气层……”仪表盘的提示音每隔三秒响起一次,冰冷的机械音在舱内回荡,却给人难以言喻的安心。我强忍着不适,看向舷窗外,下方是翻涌的火焰与浓烟,炽热的气流扭曲了视线,一片片隔热瓦在烈焰中脱落,如流星般划过天空,看得人胆战心惊。
2秒后,飞船抵达地球引力临界点。“逃逸塔分离!”仪器发出的提示音异常微弱,被外面的嘈杂声几乎淹没。可就在这时,意外毫无征兆地降临——飞船遭到太阳紫外线的强烈照射。要知道,此时太阳与我们的距离虽远不止半光年(实际约1.5亿千米,半光年约4.7万亿千米,此处为原文科学错误修正 ),但在地球即将毁灭的当下,太阳的辐射强度早已远超往昔。更令人震惊的是,推进器的分离程序竟出现故障,未能按预定步骤脱落!
飞船外部分裂的声响清晰传入舱内,我透过舷窗,清晰瞧见太阳那耀眼得近乎恐怖的强光,仿佛一只择人而噬的怪兽,近在咫尺。强烈的恐惧瞬间攫住心脏,冷汗不受控制地涌出,后背的衣衫很快被浸透。
47秒后,在众人的焦急等待与技术团队的紧急抢修下,飞船终于挣脱地球引力圈,进入太阳系。失重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可还没等我适应,太阳辐射的威胁却愈发严重。我望着仪表盘上不断攀升的辐射数值,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逃离太阳的辐射圈”的念头在心底疯狂呐喊。科尔特察觉到我的不安,强装镇定地安慰:“先生别怕,我们只用三分钟就能脱离危险区域。”他的声音虽带着颤抖,却像黑暗中的一丝微光,给我带来些许慰藉。
我的心情刚稍有缓解,却又因飞船的剧烈晃动再次忐忑。只见科尔特迅速调整姿态,坐在副驾驶位上,全神贯注地操作着控制台,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却顾不上擦拭。
“科尔特,我想停一下好吗?” 待飞船稍稍稳定,我鼓起勇气提出要求,声音里带着一丝期许。科尔特爽快地回应,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舞动,飞船的速度逐渐放缓,最终悬浮在地球轨道上方。我从怀中掏出1989年的地球全息影像,这是出发前,在庇护所的旧物堆里偶然发现的,珍贵得如同生命火种。
眼前的地球,与影像中的模样有着天壤之别。曾经广袤的海洋,如今只剩零星水洼,黄土漫天飞舞,沙尘暴如汹涌的黄色巨龙,在陆地上肆意肆虐。表层覆盖着厚厚的黄沙,曾经的蓝色星球,如今像一颗蒙尘的土球,海洋的踪迹难觅。我查阅飞船数据库,显示陆地面积已疯狂扩张至惊人的67%,曾经浩瀚的太平洋,如今仅剩下六千平方千米的残片,缩水程度令人瞠目结舌。可当我看到地球表面局部区域时,却震惊地发现,某些被特殊生态修复装置覆盖的地方,竟呈现出久违的蓝色,那抹蓝色在满目疮痍中,显得如此刺眼又珍贵,光看上去就充满了故事,仿佛在诉说着人类曾经为拯救地球做过的挣扎与努力,只是在末日的洪流中,这些努力大多以失败告终。
我们驾驶飞船缓缓飞至非洲上空,我探出头,瞪大了眼睛,试图从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上,找寻往昔的痕迹。曾经名为“红海”的海洋,如今已彻底干涸,成为沙漠的领地,风沙在这片死亡之地上呼啸而过,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与如今的落寞。稍作停留后,我们朝着南极方向进发,那是我奶奶曾考察过的地方,承载着家族与地球最后的羁绊。
在南极,曾经的冰天雪地早已面目全非。最低气温徘徊在16℃ - 27℃,最高气温在2091年6月17日竟达到了惊人的54℃。曾经被冰雪覆盖的南极大陆,如今变成了一片少有的大洋,我们将其命名为“南大洋”。而在我的记忆中,从前的南极,气温常年在-72℃至-60℃之间,到处都是雪地与冰川,是地球上最寒冷纯净的地方。我翻出奶奶去南极考察时的全息照片,照片里,南极的雪花铺满大地,周围散布着大小不一的冰川,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照片中竟出现了早已灭绝的动物身影,企鹅在冰面上摇摇摆摆,北极熊(虽实际南极无北极熊,为原文设定可保留 )在远处的浮冰上张望,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地球生态未崩溃的往昔。
望着眼前与记忆截然不同的景象,我心中满是复杂情绪。为人类对地球生态造成的破坏感到惋惜,那些曾经美好的生态环境,如今只剩残垣断壁;同时,又为人类的短视与贪婪感到愤怒——人类诞生于适宜生存的生态环境,却不知珍惜,肆意破坏、改变生态。在环境污染这件事上,人类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们既是生态灾难的制造者,也是受害者。
我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对科尔特说:“先生,感谢你陪我回顾这些,现在,开始前进吧,我们还有使命在身。” 科尔特默默点头,再次启动飞船。他按下加速器与推进器的瞬间,发动机与副发动机同时轰鸣,强烈的推背感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从脑门贯穿全身。我感觉喉咙发紧,止不住地喘气,身体出现强烈的“动振”反应,大脑仿佛被巨人攥住,发出痛苦的吼叫,肌肉也开始痉挛抽搐,每一寸肌肤都在抗议这超出承受范围的压力。这种痛苦的状态持续了七秒,却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待推力稍有缓和,我已浑身湿透,瘫在座椅上,久久无法动弹。
逃离地球的生态梦魇,我们朝着木星进发。这颗巨大的气态行星,是太阳系的“大哥”,也是我们在太阳系最后的停靠点,肩负着为飞船补充能源与物资的重任。
科尔特递给我一张照片,画面中,太平洋北部区域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垃圾,它们在海面上汇聚成巨大的“垃圾岛”,面积触目惊心,保守估计,这些垃圾的量相当于我三年的生活废弃物总和。看着照片,我内心一阵刺痛,人类对海洋的污染,竟到了如此触目惊心的地步。
紧接着,他又递给我另一张照片——一位皮肤黝黑的人正在收集石油和煤炭,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开采工具,仿佛在诉说着人类对化石能源的疯狂掠夺。在照片的山谷处,一块大山被硬生生劈去大半,地面出现一个巨大的凹陷,凹陷处聚集着一群人,他们拿着简陋的工具,正在艰难地开凿,仿佛在挖掘最后的生存希望。我望着这些画面,心情无比复杂,既为人类的生存挣扎感到心酸,又为这种竭泽而渔的行为感到愤怒。
“人类因为太平洋垃圾过多导致缺水,在2086年爆发了大规模的水资源争夺战争。” 科尔特的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无奈与悲哀。
“不,他们不该这么干!” 我愤怒地捶打座椅,科尔特默默垂下头,没有回应。他缓缓从飞船主驾驶位上的架子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一位面容憔悴的女子躺在床上,虚弱地微笑着,“我的妻子安德拉尔,就是因为食用了被污染的海产品,身体器官衰竭而死……” 科尔特的声音哽咽,眼眶泛红,豆大的泪珠滚落,砸在照片上,晕开一片水渍。
我望着他,心中满是同情。这位不幸者的遭遇,只是人类生态灾难的一个缩影。若人类文明最终走向覆灭,过度破坏环境、无视生态平衡,必然是罪魁祸首。我们在宇宙中艰难寻找新家园,何尝不是在为曾经的贪婪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