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公寓7号楼搬宿舍的大卡车屁股冒着黑烟，轰轰地开走。
李文勇拎着行李箱站在404门口，钥匙还插在锁孔里，没拧。
门对面，404B的房牌锈迹斑斑，风一吹，"吱呀"晃悠。那是方伟奇的宿舍。
门缝里传出电吉他声，断断续续，像在找调。"辞州！你再把《小星星》弹成《小震震》，我就把你弦剪了！"
方伟奇的吼声隔着门板炸出来，"啪"地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拍在桌上。
李文勇低头笑了笑，拧钥匙，"咔哒"——门开了。
灰尘味扑面而来，混着上届学长留下的泡面余香。他把箱子拖进去，轮子碾过地板，"咕噜咕噜"，像打鼓。
东西还没收拾完，敲门声响了。
"咚咚——两短一长"，节奏熟悉得像是暗号。李文勇拉开门——
方伟奇站在外面，粉色JK裙已经换下，穿着宽松黑T恤，头发乱糟糟，手里举着手机充电器头。"我充电器头坏了，借个Type-C。"
他语速飞快，眼睛却往屋里瞟，"你床位靠窗？挺亮堂。
"李文勇侧身让他进："自己拿，在桌上。"
方伟奇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桌前，拿起充电头，顺手把背后藏着的另一样东西往口袋里塞——
是一个小型插座检测灯。李文勇看见了，没问。
只是指了指墙壁插座："这个口有点松，小心掉。"
"知道，谢谢。"
方伟奇拔腿就走，走到门口，回头补一句："晚上别熬夜，十一点宿舍断电。"
"嗯。"
门关上，李文勇听见对面"砰"一声，紧接着吉他声继续响起，比刚才更吵。
李文勇端着餐盘，找空位。
餐厅天花板吊扇转得无力，吹出来的风带着汤蒸汽，热乎乎扑在脸上。
"文勇！这边！"
沈辞州站起来挥手，桌上已经坐着方伟奇和顾照寒。方伟奇盘子里堆满番茄炒蛋，红艳艳一片。
他抬头看见李文勇，筷子一顿，又若无其事继续扒饭。李文勇坐下，餐盘轻碰桌面，"咔哒"。
沈辞州笑得一脸八卦："对门感觉如何？夜聊方便不？"
"还行。"李文勇咬了一口鸡排，外酥里嫩，肉汁溅出。
方伟奇低头扒饭，声音含糊："晚上别敲我门，我熬夜写代码。"
"谁要敲你门。"李文勇回。
空气安静三秒，两人同时抬头，视线撞在一起，又同时别开。
沈辞州"啧"了一声："口嫌体正直。"
回到宿舍，李文勇把书摊在桌上，高数、C语言、英语，一字排开。
手机"叮"一声——电量低于20%。他翻抽屉，Type-C线不见了。
明明下午放在包里。走到对面，抬手——
"咚咚，两短一长"。
门开了，方伟奇头发滴着水，显然是刚洗完澡，T恤领口湿了一小片，带着薄荷沐浴露的凉味。
"又借？"
"线丢了。"
"……进来吧，别碰我吉他。"李文勇进门，一眼看见自己的充电线——
好好缠在吉他架上，像被谁故意收起。他拿起来，晃了晃："我的。"
方伟奇眼神飘了飘："下午拿错了，还你就是。"
"谢谢。"
走到门口，李文勇回头，补一句："下次想直接说话，不用拿线当借口。"
方伟奇耳根"腾"地红了，嘴硬："谁想说话！"
"哦？"
"……十一点断电，你爱熬不熬。"
"啪"门关上，带起一阵风。
宿舍楼道灯昏黄，飞蛾围着灯泡转，影子投在墙上，像撒了一把黑米粒。
李文勇冲完凉，光着上身，擦头发。门被敲响——
这次不是"两短一长"，是"咚咚咚"三声急促。他拉开门，方伟奇站在外面，抱着笔记本电脑，电源指示灯红得可怜。
"能……借个插座吗？我宿舍口全松了，一插就掉。"
声音低，语速快，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李文勇侧身："进来，插座在床头。"
方伟奇踏进门，薄荷味混着洗衣粉味飘过来。
他把电脑插上，充电灯变绿，明显松了口气。两人一个站，一个坐，空气突然安静。李文勇找话题："写啥代码？"
"小游戏，爱心弹窗。"
"给谁的？"
"给我自己！不行吗？"
方伟奇声音陡然拔高，耳朵更红。
"啪"——整栋楼瞬间黑掉。
应急灯"咔"亮，幽幽绿光打在两人脸上。电脑还亮，屏幕映出一颗跳动的粉色爱心，一闪一闪。方伟奇手忙脚乱合盖子："走了。"
"等等。"李文勇摸出手机，打开手电，
"楼梯黑，摔了别怪我。"两人并肩往门口走，影子被手电拉得老长，重叠又分开。
到门口，方伟奇突然低声：“谢了。”
"小事。"
"……门别锁，我可能还来。""来干嘛？"
"借……借个光。"
方伟奇刚转身，李文勇忽然伸手，在他T恤后领轻轻一拽——
布料拉扯，带起一阵微风。"以后敲门，别用充电当借口。"
"那用什么？"
"用这个。"李文勇抬手，指关节在门板轻叩——
"咚——咚咚"，一长两短。"这是暗号？"
"嗯，专属。"方伟奇愣了两秒，嘴角翘了一下，又快速压下去。
"谁稀罕。"
脚步却轻快，声音飘在走廊："一长两短，记下了。"
李文勇回房，手机"叮"一声——
【陌生号码】：离他远点，你只会给他添麻烦。他皱眉，回拨——空号。
屏幕暗下去，映出他紧抿的唇。
对面宿舍，方伟奇刚合上电脑，手机也亮了——
【陌生号码】：再靠近他，你初中那件事，我不介意全校知道。"啪"一声，方伟奇指节泛白，手机被反扣在桌上。
屏幕还在闪，像毒蛇吐信。走廊尽头，应急灯"滋啦"闪了两下，彻底熄灭。
黑暗里，两道门隔空相对，一门"咔哒"轻响——
像是谁，轻轻转动了门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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