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活动中心后台像被塞进一只巨大的鼓，人声、乐器声、脚步声混成一片。
顶灯白得晃眼，空气里混着发胶、化妆品和泡面的味道，热得发闷。
方伟奇抱着电脑调试PPT，手指在触摸板上飞快滑动，汗珠顺着鬓角滴进领口，冰凉。
"快点，节目单又改了！"
沈辞州冲进来，手里挥着一张皱巴巴的A4纸，"舞蹈社要加特效，灯光一闪一闪那种！"
"一闪一闪？当我是电闸？"方伟奇翻白眼，却不得不打开新文件。
李文勇蹲在旁边，给每台电脑贴标签，声音清亮："序号别乱，等会儿找不着。"
他今天负责后台技术协助，一身黑T恤，背后印着小橘子，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门"吱呀"被推开，林羡走进来，白衬衫干净整洁，袖口卷到小臂，手里拎着两杯冰柠檬水。
"大家辛苦了，喝点水。"声音温柔得像加了三勺蜂蜜。
他把其中一杯递给李文勇："刚买的，无糖，补充维C。"
李文勇接过："谢谢学长。"
方伟奇盯着空空的双手，胸口莫名发闷。
林羡又递给他一杯："伟奇也渴了吧？"
"不渴！"方伟奇声音硬邦邦，转身去拧灯泡
"我调灯！"
舞台顶部是一排可拆卸射灯，方伟奇爬上梯子，手指摸到灯座，"咔哒"一声，灯泡被拧松半圈。
灯光立刻暗了一格，他嘴角翘起，又快速压下。
"别摔了！"李文勇在下面喊。
"我稳得很！"方伟奇回嘴，手指却一滑，螺丝刀"叮"地掉在地上，滚到林羡脚边。
林羡弯腰捡起，笑得一脸无害："小心点，灯泡松了容易烧线路。"
"烧就烧！"方伟奇嘟囔，爬下梯子，耳朵尖红到脖子根。
主持人声音透过音响炸开："迎新晚会，正式开始！"
鼓点轰隆，观众尖叫，后台灯泡"滋啦"闪两下，像呼应。
第一个节目是街舞，音乐震得地板发抖，化妆镜"嗡嗡"共振。
李文勇守在电源总闸旁，手里对讲机时不时响起："灯光OK！"
方伟奇蹲在控制台，电脑屏幕上是PPT自动播放，粉色爱心"扑通扑通"跳动——那是李文勇之前写的代码特效。
爱心每跳一下，他就想起机房那天的"Hello Li WenYong"，耳根更热。
第三个节目快上场，舞台顶灯突然"啪"地灭了，后台瞬间黑一半。
"怎么回事？"沈辞州喊。
"线路松动！"李文勇打开手机灯，冲到总闸
"给我两分钟！"
林羡同时赶到，手里也拿着螺丝刀："我来帮忙。"
两人并肩蹲在灯架下，手电筒白光打在金属杆上，反射刺眼。
李文勇拧螺丝，林羡递工具，动作配合得天衣无缝。
方伟奇站在两米外，手里攥着备用灯泡，却插不上手，胸口像塞了一团棉花，闷得慌。
他抬脚想上前，被地上电线绊了一下，"咚"地膝盖撞地，疼得直吸气。
"没事吧？"李文勇回头。
"没事！"方伟奇咬牙爬起来，把灯泡塞给林羡，"给你们！"
灯架重新固定，林羡起身时，手指"无意"碰了碰顶灯——正是方伟奇之前拧松的那颗。
灯泡晃了晃，接触不良，"滋啦"闪两下，再次熄灭。
观众席传来骚动，主持人忙救场："灯光师加点神秘感！"
李文勇皱眉，爬上梯子，直接换灯泡，"咔哒"一声，灯亮了。
他低头看向林羡："刚才那盏，学长碰过？"
林羡笑得温柔："可能老化了，小心为上。"
第五个节目上场，舞台效果需要干冰，白雾"呼"地喷出，瞬间淹没灯架。
突然，"啪——"一声脆响，灯泡炸开，火星四溅，干冰被点燃，"轰"地窜起火苗！
"着火啦！"有人尖叫。
后台瞬间乱成一锅粥，化妆镜被撞倒，"哗啦"碎一地。
方伟奇冲在最前面，抄起灭火器，"嘶——"白色泡沫喷向灯架，火势被压下，浓烟却滚滚升起。
李文勇一把拽住他后领："别靠太近！"
"我惹的祸，我灭！"方伟奇声音发哑，手指死死扣着灭火器开关。
林羡被烟呛得直咳，仍伸手去拉李文勇："快走，线路要爆炸！"
李文勇甩开他，抢过另一瓶灭火器，和方伟奇并肩站在火源前。
泡沫飞溅，火光映在两人脸上，热浪烤得头发卷曲，汗水顺着下巴滴进领口，却没人后退。
火终于被扑灭，灯架焦黑一片，灯泡碎成渣，干冰机"嗤嗤"冒着残余白雾。
消防队赶到，检查线路，确认安全。
观众被疏散到操场，后台一片狼藉，满地泡沫和水渍，鞋子踩上去"咕叽咕叽"响。
方伟奇浑身湿透，T恤贴在背上，头发乱糟糟，脸上沾着黑灰，像刚从煤堆爬出来。
李文勇也没好到哪去，袖口焦了一个小洞，脸上几道黑印，却第一时间看向方伟奇："没烫伤吧？"
"没。"方伟奇声音低哑，"灯泡......我拧松的。"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你爬梯子时，我抬头看见了。"
方伟奇耳根"腾"地烧起来，像被火烤第二次，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李文勇伸手，用拇指擦过他脸颊，抹掉一道黑灰，声音轻得像羽毛："下次别这么傻，灯泡可以换，人换不了。"
林羡走过来，白衬衫满是污渍，仍保持风度："文勇，去换件衣服，别着凉。"
说着伸手去拍李文勇肩膀，指尖还没碰到，被方伟奇抢先一步挡在前面。
"学长，你的水。"方伟奇把一瓶矿泉水塞给林羡，"自己也压压惊。"
林羡眯眼，笑得意味深长："伟奇，今晚多亏你反应快。"
"职责所在。"
大家七手八脚清理后台，泡沫被扫成一堆，焦黑的灯架被抬走。
沈辞州抱着吉他，一脸心疼："我的弦被烤断了，心疼！"
顾照寒推眼镜："人没事就好，吉他能换。"
方伟奇拿起拖把，卖力拖地，泡沫水溅到裤脚，冰凉。
李文勇蹲在旁边，把碎灯泡一片片捡进纸箱，指尖被划了一道小口，血珠渗出来。
方伟奇递创可贴："贴一下。"
"谢了。"
两人手指短暂相碰，都是冰凉的，却同时往回缩，又同时笑出声。
消防队员拎走焦黑灯架，随口一句："线路老化加接触不良，还好有人提前关总闸，要不然整排灯都炸。"
方伟奇一愣："我没关总闸！"
李文勇也摇头："不是我。"
沈辞州举手："别看我，我抱吉他跑路呢！"
顾照寒推眼镜："我倒是看见——"
他话没说完，林羡从后门经过，手里拿着一杯新柠檬水，冲几人晃了晃，笑得温文尔雅。
顾照寒压低声音："火灾前，他靠近过总闸。"
方伟奇皱眉："他图什么？"
"图什么不知道，"李文勇声音发冷，"但线路图，只有他手里有完整版。"
后台灯突然"滋啦"闪两下，像回应。
焦臭味还没散尽，黑暗中，仿佛有双眼睛在静静窥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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