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门口雨来得毫无预兆。
天空像被谁猛地按下开关，乌云"哗"地倒下来，雨点砸在水泥地，溅起铜钱大的水花。
方伟奇抱着电脑包冲出门，T恤瞬间湿一半，头发贴在额头，像刚洗完澡。
他抬头看天："有没有搞错！天气预报说多云！"
李文勇随后跑出来，背包顶在头上，白衬衫被雨水打出深色斑点。
他左右张望，脚步却没停："奶茶店见，再晚订单要超时！"
"什么订单？"
"兼职，送奶茶！"
"这么大的雨还送？"
"客户要，就得送！"
方伟奇跑到教学楼侧面，扫码取伞，"咔"一声，伞弹出，他一把抽出来——
伞布"哗啦"展开，却瞬间"嘶啦"一声，中间裂开一条大口子，像咧开的嘴。
"这也叫伞？！"
李文勇已经冲进雨幕，背影被雨线切割成碎片。
方伟奇咬牙，举着破伞追上去："一起！伞烂也比淋死强！"
两人挤进伞下，肩膀撞肩膀，雨水顺着裂缝"哗"地浇在头顶，冰凉。
雨点像小石子，砸在脸上生疼。
鞋子"咕叽咕叽"响，裤脚瞬间湿透，贴在皮肤上，冷得打颤。
方伟奇把电脑包换到外侧，左手举伞，右手护着包，手指被雨抽得发红。
李文勇把背包反背到前面，拉链拉得死紧，里头是满满一杯杯奶茶。
"还有多远？"
"五百米！"
"跑！"
两人同时加速，破伞在头顶"呼啦啦"翻飞，像一面残破的旗。
雨水顺着裂缝灌进脖子，冰得方伟奇直缩脖子，却笑得停不下来："这伞绝对差评！"
"伞坏，人没坏就行！"李文勇回一句，声音被雨冲得七零八落。
路口积水到脚踝，汽车驶过，"哗"地溅起半人高水墙。
方伟奇下意识伸手，把李文勇往怀里一拉——
水墙扑空，两人却撞个满怀，胸口贴胸口，心跳"咚咚"像打鼓，雨声都盖不住。
"没事吧？"
"没事……"
"那……走！"
两人同时松手，却同时笑出声，雨水把笑容冲得亮晶晶
终于冲进奶茶店，门"叮"地响，暖风扑面。
店员看见落汤鸡，惊呆："订单还送？！"
"送！"李文勇把背包放下，拉开拉链，一杯杯奶茶完好无损，被塑料膜包得严严实实。
他额头全是水，却笑得得意："客户满意，五星好评！"
方伟奇瘫在椅子上，电脑包"啪"地扔地上，T恤滴水，形成一小滩水渍。
店员递来毛巾："擦擦，别感冒。"
"谢了……"方伟奇接过，胡乱擦头发，毛巾立刻湿透。
李文勇把另一杯热奶茶推到他面前："补糖，驱寒。"
"你不喝？"
"客户十二杯，多出一杯，老板请。"
"那我不客气！"
方伟奇捧起奶茶，滚烫透过纸杯传到掌心，冰凉的指尖瞬间回血。
他吸了一大口，珍珠"咕噜"滚进嘴里，甜得眯起眼："活过来了！"
店里烘干机"嗡嗡"转，两人把外套脱下来塞进去。
方伟奇T恤贴在身上，轮廓分明，他双手抱胸，冻得直哆嗦。
李文勇把毛巾裹在他头上，用力揉两下："头发擦干，别发烧。"
"你管我？"
"我兼职，不想少个客户。"
"……切！"方伟奇嘴角却翘起来，把毛巾抢过来，继续擦
店外雨势更大，"哗啦啦"像瀑布，玻璃门被水珠爬满，视线模糊。
店内灯光暖黄，音响放着《小幸运》，旋律被雨声盖得七零八落。
两人并排坐在高脚凳上，肩膀偶尔碰到，衣服半干，带着洗衣粉的淡香。
方伟奇吸着奶茶，忽然开口："一天五份工，不累？"
"累啊，但想到奶奶下个月药费，就不累了。"
"……我陪你跑，下次提前说。"
"你不是很忙？"
"再忙，也能空出两小时。"
李文勇侧头看他，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被灯光打出碎金。
"方伟奇，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方伟奇噎住，珍珠卡在喉咙，咳得满脸通红，"我这是……人道主义！"
李文勇手机"嗡嗡"震动，屏幕亮——
【客户】：雨太大，不用送了，退款吧。
他皱眉："退款要扣违约金。"
"多少？"
"一杯十块。"
"十二杯就是一百二？！"
方伟奇猛地站起来："走！继续送！不能白跑！"
"伞坏了。"
"买新的！"
他冲到柜台，扫码买了一把黑伞，"咔"地撑开，伞布"哗啦"响，像竖起一面大旗。
"走！"
两人再次冲进雨幕，黑伞稳稳撑在头顶，雨点"噼里啪啦"砸在伞布，像打鼓。
方伟奇举伞，李文勇拎奶茶，肩膀贴着肩膀，体温透过湿衣服传过来，比伞还暖。
路灯下，雨线被光切成银色，落在脚边，溅起水花。
他们并肩走，影子被拉得老长，重叠在一起，像一个人
送到最后一单，客户住校外公寓，门牌1208。
电梯坏了，只能爬楼。
十二层，二十四趟台阶，两人轮流拎袋，气喘如牛。
终于到了，门铃按响——
门开一条缝，露出一张熟悉又讨厌的脸——林羡。
他穿着浴袍，头发滴水，看到两人，嘴角勾起："文勇，又见面了。"
目光落在方伟奇脸上，笑意更深："伟奇，辛苦了，进来喝杯茶？"
方伟奇手指一紧，伞柄"咔"地响。
李文勇挡在他面前，声音发冷："不用，客户确认收货，我们走。"
林羡伸手去拉他，指尖还没碰到，方伟奇猛地抬手，"啪"地打掉那只手："别碰他！"
空气瞬间凝固，雨声在走廊"哗啦啦"回响。
林羡眯眼，笑意不减："脾气不小，你们慢慢玩。"
门"砰"地关上，震得楼道灯"滋啦"闪两下。
方伟奇胸口剧烈起伏，转头看李文勇："你没事吧？"
"没事。"李文勇声音低哑，却盯着那扇门，眼神黑得吓人，"走吧。"
两人转身，楼道灯再次"滋啦"一声，灭了。
黑暗里，只剩雨声，和两人重叠的呼吸声。
而门后，林羡的声音悠悠飘出来，像蛇信：
"下一次，可没这么容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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