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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的夜,静得能听见露水从花瓣上滑落的声音。
宋宜安独自走在青石小径上,玄色凤袍褪去了白日的威严,在月光下显得单薄而疲惫。她的指尖拂过一株株海棠,花瓣沾了夜露,冰凉如泪。
远处,一道人影立于梅亭前,背影佝偻如枯松。
童禹坤。
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变法先锋,此刻正低头整理着一叠奏折,动作缓慢而沉重,仿佛每一页纸张都压着他的脊梁。
宋宜安停下脚步,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童禹坤脚下。
宋宜安连你也要走?
她开口,声音轻得像夜风拂过花瓣。
童禹坤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化作苦涩。他跪下行礼,膝盖磕在青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童禹坤娘娘…
宋宜安当年在冷宫外。
宋宜安缓步走近,月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
宋宜安你说要助本宫开创清平盛世,要让天下百姓不再受豪族盘剥,要让大玹重现太祖年间的荣光。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剜在童禹坤心上。
童禹坤苦笑,抬头时,眼中竟有泪光闪烁。
童禹坤娘娘今日当庭杀人,可知明日史书上会怎么写?
宋宜安本宫不在乎。
童禹坤可臣在乎!
童禹坤突然提高了声音,几乎是低吼出来。
童禹坤您知道民间现在叫您什么吗?'血手太后'!变法大业尚未成,民心已失啊!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御花园中回荡,惊起几只栖息的夜鸟。
宋宜安静静地看着他,月光下,她的眼神深邃如寒潭,看不出喜怒。
阴影处,突然传来铠甲碰撞的声响。
朱志鑫踏着月色而来,玄甲未卸,腰间长剑犹带血腥气。他的步伐沉稳而冷硬,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划破了夜的宁静。
朱志鑫那就看看这个再走。
他抬手,将一封火漆密信掷在童禹坤面前。信纸落地,火漆碎裂,露出里面凌厉的字迹。
「三十万大军已抵北境,静待江南乱起。」
落款:张极。
童禹坤瞳孔骤缩,手指颤抖着拾起信纸,仿佛捧着一块烧红的炭。
童禹坤这…
朱志鑫懿朝皇帝已经陈兵边境。
朱志鑫只等江南豪族掀起内乱,他便挥师南下。
宋宜安的目光从信上移开,望向远处朦胧的宫墙。夜风拂过,吹起她鬓边一缕散落的发丝。
宋宜安童卿。
宋宜安你说民心已失,可若江南豪族勾结外敌,掀起战乱,死的会是谁?
宋宜安是那些骂本宫'牝鸡司晨'的文人,还是田里耕作的百姓?
童禹坤哑然。
沉默良久,宋宜安忽然伸手,折下一枝将绽的海棠。
花苞半开,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粉,像是凝结的血,又像是未尽的誓言。
她将花枝轻轻别在童禹坤的衣襟上,指尖拂过他的官服,动作轻柔,却不容抗拒。
宋宜安明日早朝。本宫要看到你的《变法续策》。
童禹坤抬头,正对上她的眼睛。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当年冷宫外那个浑身是血却依然挺直脊背的皇后,看到了她抱着刚出生的皇子,在风雪中咬牙前行的身影。
童禹坤娘娘…这江山…
宋宜安总要有人来扛。
宋宜安接过他的话,转身离去时,凤袍扫过青砖,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夜风骤起,吹落枝头几片花瓣。
其中一片,恰好飘落在亭前未干的血迹上,那是朱志鑫剑上滴落的血,暗红刺目。
花瓣覆血,如雪覆火。
童禹坤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衣襟上的海棠花被夜露打湿,沉甸甸的,像是一颗压在他心头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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