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把训练场的沙地晒得暖烘烘的，华耀卸完马鞍时，汗湿的骑装已经被风吹得半干。
她刚把米娅牵回马厩，就看见汪顺抱着臂站在门口，运动鞋尖不住地蹭着门框。
"又迷路了？"华耀笑着晃了晃手中的胡萝卜，米娅立刻从草料堆里抬起头，耳朵竖得像两把小扇子。
汪顺的耳朵先红起来，喉结不安紧张得动了动："我......那个......"他忽然从背后掏出瓶电解质水，标签被捏得皱巴巴的，"给你的。"
"哟，这么懂事？"华耀挑眉接过，指尖触到瓶身的凉意，显然是从冰箱里刚拿出来的。
她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水流顺着嘴角滑进衣领，在锁骨处留下一道亮晶晶的痕迹。
汪顺慌忙别过脸，却瞥见她护腕下新添的擦伤。
这次比上周见到的更长了些，像条淡粉色的小蛇盘在白皙的皮肤上。
"其实我......"汪顺盯着自己的运动鞋尖，鞋底沾着训练场的草屑。
"刚搬进国家队宿舍，去食堂吃饭......人太多了，我不知道该买什么菜......"他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个字几乎被秋风卷走。
华耀擦了擦嘴，忽然笑出声来。
她转身从马厩旁的车棚推出辆老式自行车，车筐里扔着顶褪了色的棒球帽。
"走，姐带你去个好地方。"她跨上车，冲他晃了晃车铃。
汪顺盯着那辆窄小的自行车，又看看自己的大长腿，迟疑着上前："这......能坐得下吗？"
"小瞧人？"华耀挑眉，拍了拍后座，"试试不就知道了。"
汪顺红着脸跨上去，膝盖几乎顶到车把，两条长腿在身后别扭地蜷着，脚尖只能勉强勾住后脚蹬。
华耀刚骑出去两步，就听见他闷哼一声，膝盖撞到了她后腰。
"往左歪点！"华耀笑得前仰后合，车铃被颠得"叮铃哐啷"响，"你这腿是telescopic的吗？"
"对、对不起！"汪顺手忙脚乱地调整姿势，结果另一条腿又撞上了车筐，帽子被颠得飞出去，落在路边的银杏堆里。
他想下车捡，却被华耀一把按住肩膀："别管了！"
自行车摇摇晃晃地穿过总局大院，路过游泳馆时，几个正在晾泳衣的队员吹起了口哨。
汪顺把脸埋在华耀后背，只敢露出半只通红的耳朵。
她后颈的碎发扫过他鼻尖，带着汗水和青草混合的气息，像匹马刚从晨露里跑过。
"到了！"华耀猛地刹车，汪顺的下巴差点撞上她后脑勺。
抬头一看，只见总局后门斜对面有栋青瓦白墙的小房子。
门楣上挂着块木牌，褪色的漆水写着"知味居"三个字。
门口的竹帘被风吹得沙沙响，隐约飘出花椒和黄酒的香气。
"这是......"汪顺揉着发麻的膝盖，看着从竹帘里探出半个身子的中年女人。
她系着蓝花布围裙，手里挥着锅铲，眼角笑出的皱纹里都沾着烟火气。
"华丫头！"女人嗓门洪亮，锅铲在门框上敲出清脆的响，"今天带新朋友来啦？"
"李姨，这是小汪，游泳队的。"华耀熟稔地把自行车推进院子，车筐里的棒球帽不知何时被她捡了回来，此刻歪戴在头上。
帽檐压得低低的，倒像个偷跑出来玩的中学生，"他啊，被食堂的人山人海吓破胆了。"
"瞎说！"李姨瞪了她一眼，转头冲汪顺笑出满脸褶子。
"快进来，今天有清蒸鲈鱼和椒盐排骨，都是少油少盐的，你们运动员能吃。"
推开门，一股暖融融的热气裹着食物香扑面而来。
屋里摆着四张原木方桌，墙上挂着几幅旧海报。
有2008年奥运会的马术比赛照片，华耀穿着红色赛服在马上腾跃，马蹄下的草皮被阳光照得发亮。
还有张泛黄的游泳队合影，孙杨站在中间，比现在青涩许多。
"坐这儿。"华耀指了指靠窗的桌子，竹帘外的银杏树影正斑驳地洒在桌面上。
她摘下帽子扔在旁边椅子上，露出被汗水压得服帖的发顶，"李姨的菜单不用看，闭着眼睛点都好吃。"
汪顺刚坐下，就见李姨端着茶壶过来，碗里飘着几朵茉莉花。
他注意到茶壶是粗陶的，壶身上有几道细小的裂纹，却被擦得锃亮。
桌面中央摆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腌黄瓜条，罐子里的水映着窗外的银杏叶，晃出细碎的金光。
"给你们加道菌菇汤。"李姨擦着手笑，"华丫头上次说摔断锁骨那回，喝了我整整五罐菌菇汤，骨头长得比钢筋还结实。"
"李姨！"华耀佯装生气地跺脚，却被汪顺突然睁大的眼睛出卖了。
他正盯着墙上那张马术海报，目光落在华耀紧攥缰绳的手上，指节泛白，像要掐进马鬃里。
"我......"汪顺刚开口，就被华耀塞了块腌黄瓜。
脆生生的酸甜味在舌尖炸开，他忽然想起刚才骑车时，她后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骑装传来，比这黄瓜更让人清醒。
"别紧张，吃就完事了。"华耀翘着腿往后靠，椅子发出"吱呀"一声响。
"李姨这儿就跟自家厨房似的，你要是敢'随便，她能给你上八道菜。"
话音刚落，李姨就端着托盘过来，清蒸鲈鱼的热气模糊了汪顺的眼镜片。
鱼身上撒的葱丝细如发丝，在豉油里轻轻颤动，旁边配着一小碟蘸水，里面漂着两颗枸杞。
紧接着是椒盐排骨，炸得金黄的排骨粒堆在青瓷盘里，旁边点缀着几片生菜叶，连盘子边缘的酱汁都画着雅致的弧线。
"尝尝这个。"华耀用公筷夹了块排骨放进汪顺碗里，"李姨的秘方，用的是橄榄油，不会胖。"
汪顺摘了眼镜，认真地吹了吹排骨，才放进嘴里。
外酥里嫩的肉质混合着花椒的香气，舌尖忽然触到一粒小小的辣椒碎，辣得他鼻尖冒汗。
华耀立刻递来茶杯，他仰头喝了一大口，才发现是冰镇酸梅汤，酸甜的滋味顺着喉咙滑下去。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