涮肉店的竹帘被风掀起时，汪顺已经熟门熟路地接过华耀的马术护具。
他动作极轻，生怕弄皱那件沾着训练场草屑的深蓝色外套，顺手将其挂在门边的枣木衣架上，金属扣碰撞发出细微声响。
樊振东则略显局促地站在门口，乒乓球鞋在青砖地面蹭了蹭，目光被墙上的照片吸引。
那是华耀今年锦标赛夺冠时骑在教练肩头的模样，与眼前这个笑着和老板娘打招呼的她重叠又分离。
“刘姨！今天带新朋友来破戒！”华耀晃了晃手中的训练计划表，刻意压低声音，“可别告诉队医我吃涮肉。”
系着蓝花围裙的老板娘从热气腾腾的后厨探出身，铜勺在铁锅沿敲出清脆声响：“哟，小汪又来啦？还带了个俊小伙！”
她的目光扫过樊振东泛红的耳尖，笑得眼角皱纹都盛着暖意，“乒乓球队的吧？看这握拍的虎口茧子，和当年刘国梁来店里时一个样！”
樊振东愣了愣，下意识摸向右手虎口，那里确实有块常年握拍磨出的茧子。
汪顺见状，不着痕迹地侧身挡住华耀的视线，笑着接过话头：“刘姨还是这么火眼金睛！老规矩，清水锅，再加份现切的羊上脑，华耀姐吃不惯膻味。”
这话让樊振东心头微动，开始暗自较劲，他怎么就知道华耀姐吃不惯膻味？
等刘姨转身忙活，华耀用筷子轻点墙面那张马术冠军照：“瞧见没？这是我第一次站上领奖台。”
她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柔光，“那天也是来这儿庆功，结果刘姨把锅底放成了麻辣的，害得我第二天马背都坐不住。”
汪顺听着熟悉的故事，嘴角不自觉上扬，顺手将华耀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这个自然的动作让樊振东呼吸一滞，他慌忙低头摆弄碗筷，瓷碗碰撞的声音比往常刺耳许多。
铜锅端上桌时，清水在炭火上泛起细密涟漪。
汪顺已经熟练地开始调配蘸料，他先挖了两大勺二八麻酱，用骨汤澥开时动作利落，豆腐乳碾成红泥的手法堪比专业厨师。
“华耀姐，试试新配方。”他将碗推过去时，勺柄特意转向她方便拿取的方向。
“加了点炸黄豆，口感更丰富。”
樊振东看着汪顺行云流水的动作，抿了抿唇。
他突然想起自己在食堂总把调料混得乱七八糟，此刻手心微微出汗。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开口求助时，华耀已经把自己的蘸料碗推过来：“小樊，尝尝这个？我觉得比芝麻酱更配羊肉。”
碗里是鲜红的腐乳汁打底，撒着翠绿的葱花，香气勾得人食指大动。
“谢谢华耀姐！”樊振东接过碗时，指尖不小心触到她的手背，温热的触感让他险些打翻碗。
汪顺夹肉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加快速度在铜锅里涮出几片完美的上脑，精准地放进华耀碗里：“七分熟，正好入口。”
樊振东见状，立刻学着汪顺的样子夹肉，却因掌握不好火候，肉片在锅里烫得过老。
华耀看着他懊恼的表情，笑着接过筷子示范：“记住，三起三落，看见肉片边缘卷起就捞。”
她夹起一片涮好的羊肉，放进樊振东碗里，“尝尝我的手艺？”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起来，打在青瓦上沙沙作响。
铜锅里的热气氤氲，模糊了玻璃窗。
华耀说起马术比赛中马匹受惊的惊险瞬间，汪顺默默把她的热姜茶往中间挪了挪，防止雨水溅到。
樊振东则悄悄将自己的座椅往她那边移了半寸，生怕她被穿堂风冻着。
“其实每次比赛前，我都会摸米娅的耳朵。”华耀用筷子搅动着蘸料。
“就像小胖你赛前反复检查球拍胶面，汪顺总在泳池边做那套特定的热身操。”她突然狡黠地眨眨眼，“我可都观察到了哦。”
这话让两个男孩同时红了脸。
汪顺低头往华耀碗里添了块带脆筋的腱子肉。
樊振东则急忙夹起一片新鲜的白菜叶，试图掩盖自己的慌乱：“华耀姐多吃点蔬菜，营养均衡。”
当华耀第不知道多少次数落“再夹我要吃撑了”时，铜锅里的羊肉已经见了底。
刘姨端来送的糖蒜，笑着打趣：“这俩小子比我家那口子还会疼人。”
这话让空气突然安静，汪顺和樊振东对视一眼，又迅速别开，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
不过华耀倒是没多想。
雨停时，月光透过雾气洒在石板路上。
汪顺和樊振东默契地一左一右送华耀回宿舍。
路过路灯下，樊振东弯腰捡起她遗落的发圈，攥在手心迟迟不敢递出。
汪顺看着他的动作，突然从兜里掏出两颗草莓糖：“华耀姐，训练时含着。”
他特意多给了樊振东一颗，“你也拿着，甜的能缓解疲劳。”
华耀接过糖，她晃了晃手里的糖纸：“下次换我请你们吃刘姨小菜园里的野草莓，比这个甜多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汪顺和樊振东站在原地。
“其实我调蘸料，也能调的很好。”樊振东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充满斗志。
汪顺笑了，目光追随着华耀消失的方向：“拭目以待。”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