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个没有合眼的凌晨，华耀的靴底已经磨穿了。
她拖着渗血的右脚在跑道上跋涉，每一步都在霜冻的跑道上留下深褐色的印记，米娅不安地跟在她身后十米处，缰绳拖在地上划出蜿蜒的痕迹。
"够了。"
一道身影挡在跑道尽头。
马龙的大衣下露出国家队训练服，他手里拿着医疗包，止血钳从敞开的袋口支棱出来，像把微型武器。
华耀试图绕开他，却被拽住手腕。
她反手一记肘击，马龙侧身闪过，大衣被风掀起，露出腰间贴着的肌效贴，昨晚陪练时拉伤的。
"米娅累了。"他平静地说。
华耀猛地回头。
她的马正低头嗅着跑道上的血迹，湿润的鼻头沾着晨露，这个动作像记闷拳砸在她胸口。
医务室的紫外线灯管嗡嗡作响。
华耀踹开诊疗床边的器械架，玻璃瓶在地上炸开时，马龙正用碘伏擦拭她脚底的伤口。
"再动一下，"他按住她脚踝，"我就叫兽医给米娅打镇静剂。"
华耀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抓起剪刀抵住马龙咽喉："你他妈敢——"
剪刀被轻易夺走。
马龙解开领口，露出锁骨下方的疤痕："去年世界杯决赛，张继科用这招逼我休息。"他把剪刀扔进托盘，"对我没用。"
纱布缠到第二圈时，华耀突然弓起身子干呕。
马龙的手顿在半空，他看见她后腰的护具边缘渗着淡黄色液体，那是封闭针孔感染的征兆。
米厩里弥漫着干草和陈血的气味。
华耀瘫在草堆上，看着马龙给米娅梳毛，他手法笨拙却认真，鬃毛梳卡住了还坚持要自己解开。
"它左前蹄。"华耀突然出声，"需要换更软的蹄铁。"
马龙放下梳子，从口袋里掏出个锡盒："汪顺托人从内蒙古带的药膏。"他挖出一坨褐色膏体，在掌心搓热，"说能治肌肉劳损。"
华耀笑了一下："他懂什么——"
"他父亲是骑兵团的。"马龙把药膏按在她小腿上，"治军马比治人还在行。"
药味辛辣刺鼻，华耀却嗅到一丝熟悉，小时候在草原特训，牧民用的也是这种味道。
米娅凑过来舔她手指，粗糙的舌头扫过伤口，温热湿润。
正午阳光穿过天窗，在马槽里投下菱形光斑。
华耀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额头抵着马龙的肩膀。大衣上有双氧水和松木的味道，意外地好闻。
"两小时。"马龙看着腕表，"破你个人记录了。"
华耀猛地弹开，后脑勺撞在隔板上。
米娅不满地喷着鼻息，用脑袋把她拱回去，马龙从饲料袋后面变出保温盒："食堂刘师傅给的。"
红烧牛肉的香气在空气中炸开。
华耀盯着那块颤巍巍的牛筋，突然想起什么："今天周四。"
"嗯。"
"刘师傅周四不做红烧。"她眯起眼睛，"这是你家冰箱里的。"
马龙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表情："微波炉热过好几次了，将就吃。"
米娅把脑袋搁在华耀膝头，湿漉漉的眼睛望着牛肉，她掰了半块喂它，听见马龙轻声说："布鲁姆的汉诺威马确诊了骨裂。"
华耀的手停在半空。
"今早传来的消息。"马龙擦着眼镜，"兽医说...很像人为的过度训练。"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
华耀把脸埋进米娅的鬃毛，闻到干草、血痂和药膏混合的气息。
马龙起身时，大衣衣角被她无意识地攥住，褶皱里还沾着昨晚的冰霜。
"睡吧。"他摘掉眼镜，轻轻盖上医药箱，"我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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