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2月，北京郊外的马术训练基地被霜雪覆盖。
清晨六点，天色仍暗，华耀已经站在了马厩门口。她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手指冻得发红，却仍稳稳地握着一把新鲜的胡萝卜。
雷霆，那匹三岁的纯黑公马，听到她的脚步声，立刻从隔间里探出头来，鼻翼翕动，黑曜石般的眼睛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急什么。"华耀轻笑，把胡萝卜递过去，"今天有你受的。"
雷霆咬住胡萝卜，却在她伸手摸他鼻梁时猛地甩头躲开，溅了她一脸口水。华耀抹了把脸，不怒反笑："脾气还挺大。"
她利落地套上马鞍，手指在雷霆紧绷的肩肌上按了按："放松点，小子。"
马场上的积雪被清扫出一片训练区。华耀翻身上马，雷霆立刻焦躁地原地踏步，前蹄不断刨着冻硬的土地。
"知道你不喜欢冷天，"华耀俯身贴在他耳边，"但里约可没雪。"
她猛地一夹马腹，雷霆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障碍训练场上，横杆又一次被雷霆的后蹄扫落。
"第七次了！"场边的教练扔下记录板，"华耀，他根本不会收腿！"
华耀没答话，只是勒马回转。她能感觉到雷霆的烦躁，这匹年轻公马的天赋毋庸置疑，但缺乏米娅那种精准的计算能力。
"再来。"她简短地说。
这一次，在接近障碍时，华耀突然收紧了左缰。
雷霆不满地甩头，却在即将起跳的瞬间被她用膝盖轻轻一顶，本能地收拢后腿。
他们完美地越过了障碍。
"看到了吗？"华耀拍拍雷霆汗湿的脖颈，"我们要的是默契，不是蛮力。"
雷霆喷了个响鼻，不知是抗议还是认同。
深夜的理疗室，华耀趴在床上，队医正在处理她腰间的旧伤。
"肌肉粘连更严重了。"队医皱眉按压着她腰椎附近的一处硬结，"伦敦奥运会落下的毛病，再不好好治疗..."
"打完里约再说。"华耀把脸埋在臂弯里，声音闷闷的。
门突然被推开，汪顺拎着两盒宵夜站在门口，看到眼前的场景愣了一下。
"不知道你在治疗。"他转身要走。
"进来。"华耀头也不抬，"带了什么？"
汪顺把热腾腾的牛肉面放在桌上："清汤的，没放辣。"
队医无奈地摇头："她现在需要的是休息，不是夜宵。"
"吃完就睡。"华耀伸手去够面碗，牵动伤处时倒抽一口冷气。
汪顺默默把面端到她面前，又递过筷子。
"雷霆怎么样？"他问。
华耀嗦了口面："比上周少撞翻三个障碍。"
"米娅呢？"
筷子顿了一下。"上周去看过，在退休马场胖了二十斤。"华耀扯了扯嘴角，"整天欺负别的老马，精神得很。"
沉默在热气的氤氲中蔓延。汪顺突然说："我看了伦敦的比赛录像。"
"嗯？"
"最后那道水障，米娅明明可以绕过去，你偏偏选了直冲。"汪顺直视她的眼睛，"为什么？"
华耀放下筷子，目光越过他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因为裁判看不到那个角度有暗冰。"她轻声说，"绕路会慢两秒，直冲可能摔，但赢了就是金牌。"
"值得吗？"
"中国马术的第一块奥运金牌？"华耀笑了，"你说呢。"
平安夜这天，训练基地罕见地放了半天假。
华耀裹着羽绒服坐在场边长椅上，看着队友们三三两两离开。
雷霆在不远处的围栏边踱步，时不时看她一眼。
"不去过节？"张继科拎着行李路过。
华耀晃了晃手中的训练计划："加练。"
"疯子。"张继科摇头，却从包里掏出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扔给她，"瑞士买的，别噎死。"
天色渐暗，华耀独自在空荡的训练场上布置障碍。
忽然，一阵引擎声由远及近，汪顺骑着摩托车停在场边，车把上挂着一个离谱的红色圣诞袜。
"就知道你在这儿。"他摘下头盔，"米娅让我带礼物给你。"
华耀挑眉："她什么时候会说话了？"
汪顺从圣诞袜里掏出一块磨损严重的马蹄铁，那是米娅最后一次比赛时换下的。
华耀接过来，冰冷的金属上似乎还残留着温度。
"她说，"汪顺轻声模仿马儿的响鼻声，"别丢人。"
华耀大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雪地上传得很远。她突然翻身上马，冲向刚刚布置好的障碍。
这一次，雷霆的起跳干脆利落，后腿收得恰到好处。
当他们落地时，远处突然传来零星的掌声，不知何时，几个还没回家的队员站在了场边。
华耀勒马回转，举起那块旧马蹄铁，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里约见。"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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