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一月的夜，风刮得像刀子。
华耀刚给雷霆擦完身子，手指冻得发红，马厩里的暖气片嗡嗡作响，却驱不散浸入骨髓的冷。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掏出来一看——
张继科：[定位：聚宝源后海店]
张继科：涮肉，麻酱双倍，来不来？
华耀嗤笑一声，拇指飞快敲字："又输牌了请客？"
对方秒回："放屁，老子刚拿了奖金。"
她看了眼时间——22:18。这个点食堂早没热乎饭了，她晚饭就啃了半根能量棒。
"算你运气好。"她拍了拍雷霆的脖子，"今晚不用陪我喝西北风。"
老字号涮肉馆藏在胡同深处，塑料门帘结着冰溜子。
华耀掀帘进去，热气混着羊肉香扑面而来，眼镜瞬间起雾。
张继科窝在最里头的卡座，面前铜锅咕嘟冒泡，旁边摆着两碗堆成小山的麻酱，香菜葱花都快溢出来。桌上已经空了三个啤酒瓶。
"迟到了啊。"他头也不抬，正往锅里下羊尾油，"肉都煮柴了。"
华耀脱了羽绒服甩椅背上，里头就件黑色高领训练服，衬得肩颈线条像刀刻的："少来。"
张继科这才抬头，看见她冻得发红的耳尖，二话不说倒了杯二锅头推过去："驱寒。"
华耀仰脖干了，烈酒烧喉，她眯眼"嘶"了一声："这他妈是医用酒精吧？"
"矫情。"张继科乐了，夹起一筷子鲜切羊上脑扔她碗里，"赶紧的，吃完还得回去挨刘指导骂呢。"
三盘羊肉下肚，华耀鼻尖冒汗。
张继科变戏法似的摸出两瓶冰镇燕京，瓶盖在桌沿一磕，"砰"地飞出去老远。
"听说你把雷霆训服了？"他递过酒瓶，"上周跳了1米72？"
华耀灌了口啤酒，泡沫沾在唇边："许大炮嘴这么碎？"
"全训练局都传遍了。"张继科筷子虚点她，"就你那练法，马都得累吐血。"
"放屁。"华耀踹他一脚桌腿，"雷霆自愿加练，今儿还多跳了半小时。"
玻璃窗上的雾气凝成水珠滑落。张继科突然说："米娅要在，非得尥蹶子。"
火锅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华耀的表情。
她捞了片冻豆腐，在麻酱里狠狠滚了两圈："退休马场伙食好着呢，视频里胖得都认不出了。"
热气在铜锅上方蒸腾，清汤锅底翻滚着几片葱段、姜片和枸杞，张继科夹起一筷子羊尾油，在锅里涮了两下，油脂瞬间化开，汤底顿时浮起一层诱人的油花。
"先涮这个，"他把烫熟的羊尾油夹到华耀碗里，"润润锅。"
华耀嗤笑："用你教？"但还是蘸了麻酱送进嘴里。
羊尾油入口即化，浓郁的脂香混着芝麻酱的醇厚在舌尖漫开，她眯了眯眼，又自己夹了一筷子鲜切羊上脑。
肉片薄如蝉翼，在沸汤里轻轻一荡就变了色。张继科眼疾手快，筷子一拦："三秒就行，再煮就老了。"
"管得着吗你？"华耀故意多涮了两秒，捞出来时肉片微微卷边，在麻酱里滚了一圈，葱花香菜沾了满筷。
她咬了一口，肉质依然嫩滑，带着恰到好处的嚼劲。
张继科摇头，给自己倒了杯冰镇啤酒，泡沫顺着杯壁滑下："暴殄天物。"
"少废话。"华耀敲了敲铜锅边缘，"肥牛呢？"
他从桌下拎出个塑料袋，里面是偷偷带来的内蒙古肥牛，肉色鲜红，雪花纹路分明。"藏更衣室冰箱里一下午，"他得意道，"就等这顿。"
华耀挑眉，夹起一片对着灯光看了看："行啊，够鲜。"肉片下锅的瞬间，红白相间的纹路渐渐变成诱人的浅褐色。
两人同时伸筷子去捞，在锅里打了个照面。
张继科手腕一转，抢先把肉夹走，在华耀瞪眼前飞快塞进她碗里："您先请。"
她哼了一声，又下了一盘手切鲜羊肉。肉片立盘不掉，在沸腾的汤底里散开，像一朵绽放的花。张继科趁机往她杯里添了酒："敬里约。"
华耀举杯，玻璃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窗外北风呼啸，铜锅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脸，只剩筷子和碗沿偶尔的碰撞声，混着咕嘟的沸腾声，在寒冬深夜里格外温暖。
凌晨一点，两人晃出胡同。
雪下大了，地上积了层白糖似的雪粒子。张继科把羽绒服帽子一扣，活像只臃肿的企鹅。
"走回去？"他问。
华耀摸出车钥匙一按，路边改装吉普"嘀"地亮灯："送你。"
张继科乐了："无证驾驶啊华队？"
"闭嘴上车。"
吉普在雪地里碾出两道黑痕。
华耀单手扶方向盘，另一只手摸烟，被张继科一巴掌拍掉："抽个屁，我这月尿检。"
"事儿妈。"她翻个白眼，却把烟盒塞了回去。
路过训练局大门，值班室灯还亮着。张继科突然指着窗户："指导肯定蹲人呢。"
华耀油门一踩冲过去："就说我抓你加练去了。"
"谁信啊！"张继科抓着安全带笑骂，"涮羊肉算哪门子加练？"
车停在游泳馆门口，张继科跳下去又扒着车窗："下回该你请。"
华耀挥挥手，吉普碾着雪粒子远去。后视镜里，他的身影变成雪夜中一个模糊的黑点。
回到马场已近两点。雷霆听见脚步声，从隔间探出头不满地喷鼻息。
"闻闻。"华耀凑过去让黑马嗅满身羊肉味，"香吧？下回带你去。"
雷霆嫌弃地别开头。
她笑着添草料，突然发现槽底有个保鲜膜包着的糖蒜，旁边歪歪扭扭写着"顺"字。
华耀剥开咬了一口，辛辣甜脆在舌尖炸开。
窗外，2016年的雪静静覆盖了训练场的每一个障碍栏。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