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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鸡师背倚着粗砺的树干,沉入了梦乡,鼾声轻响。卢凌风臀部的伤仍旧隐隐作痛,他只得缓慢地挪动步伐向前行进。尽管内心不愿示弱,但他并未接受张若夕的好意搀扶,而后者则默默地伴在他身旁。此时,倚石而躺、手持佩刀的郭庄缓缓睁开了双眼,发现卢凌风与张若夕已不在视线之内。见状,他迅速以石为支点站起身来,将佩刀从左手倒换至右手,随即紧随二人而去。
郭庄中郎将
张若夕嘘……
卢凌风唉(抬手)昨夜为我治伤,老费也累坏了
卢凌风让他再睡会吧
卢凌风郭庄,我知道你昨夜说的是气话,你出身寒门,能够加入金吾卫是光宗耀祖之事,怎可随意丢了官职?你是个忠勇之人,将来有了机会也许会建功立业
郭庄中郎将哪里的话
郭庄这个我可不敢想……
卢凌风我现在已经是一介草民,以后别叫我中郎将了,从今往后你我便以兄弟相称
卢凌风郭庄兄弟,昨夜你背我出京,一路辛苦了(拱手行礼)卢凌风在此谢过
郭庄(赶忙下跪行礼)中郎将,您这是折煞我也!
卢凌风咬紧牙关,尽力不去理会臀部传来的阵阵刺痛,迅速地将郭庄从地上搀扶起来。
卢凌风好兄弟,起来……
卢凌风你快回去吧!
郭庄中郎将准备和张小姐去哪?
郭庄将来若是大将军后悔了,我们去哪找您啊?
卢凌风……免我官职的是太子殿下,逐我出城的也是太子殿下,跟陆仝没有关系……
卢凌风(扭身抬头看向空中)早秋惊落叶,飘零似客心。今后我们恐怕只能流落江湖了
随后,郭庄从衣兜深处掏出两个沉甸甸的钱袋,郑重地递向卢凌风。其中一个装着他与兄弟们省吃俭用凑集起来的心意;另一个,则是之前张若夕在面临囹圄之灾前,托付给他的——里面装着变卖了几件精致首饰及一块温润玉石吊坠所得的银两。每一分重量,都承载着他们深厚的情谊与期望。
卢凌风这怎么可以
郭庄您要是真拿我当兄弟你就收下
郭庄这个钱袋,我替是若夕变卖了身上的首饰和一个吊坠换来的
卢凌风轻轻侧首,目光随之落在张若夕腕间,这才惊觉那两条她平日里从不离身、品相极佳的手链已悄然不见踪影。心中不由得一紧,暗暗立下誓言:待他日闯荡江湖,囊中有余之时,定要为张若夕寻得更为精致美好的手链作为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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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无名与苏谦漫步在那条被翠绿森林环抱的大道上。不经意间,苏无名的目光被一丛细碎的野花所吸引,随即缓缓蹲下身子,轻柔地用指尖摩挲着生长在树根旁的那些娇小花朵。
苏无名诶…谦叔,您看此花花形奇异,好像此前从未见过
苏谦是没见过,您的书上也没记过,我这就给您研墨
苏无名嗯
苏无名手持鲜花轻嗅其香,突然之间,只见一道身影自树梢凌空跃下,来者正是那位逃脱不久的十一娘,手中双刃闪烁着寒光。见状,苏谦立刻高声示警:“小心!”随即迅速将苏无名推开以躲避袭击。在这股推力的作用下,两人身形皆是一晃,巧妙地避开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苏谦你这妇人,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刺朝廷命官!
苏无名十一娘?
十一娘正是索你命的十一娘,你刚才说喜欢这里的花草,好啊!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苏无名(看了一眼苏谦)你我之间的过节,跟我的老仆无关,放他先走如何?
苏谦!司马?!您说什么!?
苏无名谦叔,听我的快跑!
苏谦跑什么,她应该妇人能把你我怎么样!(拿出背篓里的刀)我可是有刀的!
苏谦你赶紧滚开否则的话,休怪老夫刀下无情!
十一娘哈哈哈哈!老东西,看你对姓苏的挺衷心的,我成全你,让你陪他一起死!
苏无名谦叔(转身拿过苏谦手里的短刀,转身指向十一娘)你执意行凶,就别怪我不客气!
苏无名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之前在鬼市作恶,号称无所不能的阴十郎也是阁下吧!
苏谦啊!?
十一娘哼!是是又怎样
只见十一娘的声音骤然间变得低沉而粗犷,透着一股男性的磁性。紧接着,她灵巧地从后脖颈处抽出一根细长的铁丝,轻轻一扯,身上的紫色衣裙应声滑落。随着衣裙的褪去,十一娘仿佛经历了一场奇异的蜕变——她化作了脸色苍白、身着深邃玄衣的阴十郎,整个过程既流畅又神秘莫测。
苏无名此妖凶恶,谦叔快跑
苏谦我不,我就算是死也要和司马死在一起
紧接着,苏谦猛地夺过苏无名手中的短刀,用力推开他说:“快逃!”随即,他毫不犹豫地冲向阴十郎。然而,阴十郎仅一掌便击偏了苏谦持刀的手腕,接着一脚将他踢得凌空翻飞。苏无名急忙上前查看苏谦的状况,险些也被阴十郎所伤。紧接着,苏无名拾起落在地上的短刀,怒向阴十郎挥去。然而,身为书生的他又怎能是阴十郎的对手?不出几招,便被击倒在地。见此情景,苏谦强忍剧痛,抓起一块石头扑向阴十郎,高举石头欲砸。阴十郎一个转身,手中利刃已刺入苏谦腹中。鲜血从苏谦口中溢出,阴十郎迅疾抽出刀刃,架在他的脖颈之上。苏无名见状,惊呼:“不要!”只见阴十郎手腕一动,割断了苏谦的喉咙。苏谦身子一挺,旋即倒地,双目缓缓合上。悲愤交加的苏无名,手持短刀再度冲向阴十郎,却被对方连番攻击,身上多处受伤。阴十郎踩住苏无名的手,仰天长啸:“仙长,今日我亲手了结此人,为您雪恨!”随之,他低头望向苏无名,厉声道:“自幼习武,只为求生,流落江湖,半人半鬼。直到遇见仙长,他视我如人,甚是看重,让我在鬼市中自由自在!他曾言,若能凭长安红茶立下汗马功劳,必会禀告圣上,封我为鬼市之王!这一切,都因你苏无名而毁!纳命来!”正当阴十郎准备挥刀斩下之时,一支枪头突然向他飞来,他急忙侧身躲避,随即松开脚下的苏无名,滑步退至安全距离之外。
阴十郎卢凌风?张若夕?
阴十郎(看着卢凌风)你受伤了?!嘿嘿哈哈哈!正好!(朝天大喊)仙长,你的仇人全到了!
阴十郎我一并把他们杀了,祭奠你的亡灵!
张若夕疾奔至大树之后,从费鸡师手中接过包裹,迅速从中抽出她的银剑,将两截剑身利落地组装完成。与此同时,阴十郎握着双刃,如同旋风般扑向卢凌风,后者巧妙地闪避了几记凌厉的攻击。在这紧张的交锋之中,费鸡师高声呼喊:“卢凌风!”听见呼唤,张若夕手持银剑,加入战局,将枪身传递给卢凌风。两人并肩作战,共同抵御阴十郎的攻势。在一番激烈的较量之下,他们发现了阴十郎手中的武器与他的手臂之间连接着细如发丝的银线,能够随心所欲地伸缩。于是,张若夕与卢凌风设计诱使阴十郎将银线缠绕在了两侧的大树之上,使得他陷入困境,无法动弹。见此情景,卢凌风一跃而起,利用手中的枪身狠狠地砸向阴十郎的头部。这时,费鸡师也赶了过来。随着阴十郎面具的缓缓脱落,一张布满皱纹、苍老不堪的面容暴露在众人面前——那是一张比费鸡师还要衰老许多的脸庞。
费鸡师哎呀,这个人的易容术也太厉害了吧!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看上去比我还老十几岁!
苏无名竭力起身,紧握手中的短刀,目光中透露出深深的愤怒与决心。他向已倒地的阴十郎冲去,口中怒吼道:“妖人,我要将你碎尸万段!”然而,就在这时,费鸡师眼疾手快紧紧抱住苏无名的腰,大声呼喊:“苏无名,你冷静点!他已经死了”
苏无名眼神空茫地凝视着已逝的苏谦,而张若夕则轻声嘱咐卢凌风好好休养。之后,她与费鸡师一同协助苏无名为苏谦料理后事。他们在一片静谧之地为苏谦掘土为安,苏无名在简朴的木牌上郑重其事地刻下了“亞父苏谦之墓”。多年以来,苏谦始终如影随形,陪伴在他身旁,苏无名早已将这位忠心耿耿的仆人视为自己的父亲。为了表达哀思,苏无名头缠白布,向着苏谦的墓碑深深叩首三次。正当他缓缓起身转身之际,卢凌风手中的长枪骤然指向了他的脖颈,这一幕令苏无名大吃一惊。费鸡师与张若夕见状立刻趋前,费鸡师保持着一定距离,以防意外发生;而张若夕则迅速上前,紧紧抓住了卢凌风持枪的手臂。
费鸡师卢凌风,你要干什么?
张若夕……卢凌风,你怎么了?
卢凌风我记得了
卢凌风昨夜你劝我留着这条命,找到栽赃陷害我的小人报仇,如今仇人就在我的面前,苏无名我们已经帮你葬了苏谦,但杀了你之后,我会在他的坟旁边给你也挖个坑立个碑!
张若夕啊?
费鸡师你等会,等会……
费鸡师是,这个苏无名,我碰着他我就倒霉
费鸡师可是说他栽赃陷害你……这…这不像啊
卢凌风我无功获罪,而他呢!从区区八品县尉直升南洲司马!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陷害我的小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苏无名啧…唉……难怪恩师狄公不收你为徒
卢凌风死到临头还敢羞辱我!
紧接着,卢凌风举枪便欲向苏无名发起攻击,情势一触即发。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若夕赶紧紧紧环抱住卢凌风的腰身,试图阻止他的行动;而费鸡师也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握枪的手腕,两人合力才勉强稳住了卢凌风冲动的姿态。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张若夕苏无名,你别刺激他了
费鸡师苏无名,他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倒是解释解释啊!
费鸡师他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你看同查一个案子,为什么他被削去官职携带家眷逐出长安,而你却升官发财,为什么呀?
苏无名这世上有很多让人想不明白的事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真相早晚会显露的。这也是恩师狄公的语录
卢凌风…………
苏无名长安红茶一案,背后恐怕还有很多真相我们没有查清楚,若内个阴十郎不死或许还能……唉……可惜喽
卢凌风阴十郎?
卢凌风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苏无名……
阴十郎“若能靠长安红茶建功立业就奏明圣人,封我为鬼市之王!”
苏无名……妖人的话不可信也不可不信
苏无名但你没不要知道,若你认定,我是因为构陷你才得到的这个南洲司马,大可立即动手杀了我,若非如此你倒是可以跟我到南洲上任
卢凌风你这话什么意思?
苏无名……否则,你就只能捂着屁股回老家了
苏无名可问题是你卢凌风出身名门,这样回去族人会耻笑你的
卢凌风苏无名!!
卢凌风气的又抬起的枪
张若夕哎呀
费鸡师哎呀,你怎么又来了
卢凌风休得花言巧语!我知道你就是怕死!
苏无名我怕不怕死是我的事,跟你无关,我只是觉得你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看向卢凌风的枪尖)你可以一枪刺死我,但以后呢?
苏无名不但会有更浓重是迷雾包围着你,更会有很多不明真相的人以为你杀我,是出于什么阴谋,若如此你一辈子都洗脱不清啊!
卢凌风(放下枪)我可以不杀你,但我不会跟你走
卢凌风我打听到了,你和张若夕也有婚约,所以她就托付给你了
张若夕……噶??
费鸡师…………啊?
苏无名…………你真打算自己一个人浪迹江湖,你真以为江湖那么好混嘛?你吃饭得花钱吧、住店也得花钱吧、买身冬衣还得花钱,你算算你口袋里那点钱够花几天,钱花完了你怎么办?打家劫舍吗?
苏无名你得挣钱养活自己
卢凌风我卢凌风
苏无名还有你答应老费每天给他一只鸡吃,可你却要一走了之,这不行吧?
苏无名无信不立啊,我的中郎将
费鸡师诶,对呀卢凌风,你可得讲信用啊,一天一只鸡,不得含糊!
卢凌风我之遭遇,真跟你没关系?
苏无名你觉得呢?
苏无名鉴于你以前是金吾卫的中郎将,随我南下我也不亏待你,让你做我的私人参军如何?
卢凌风私人参军?
苏无名别愣着了,帮我背上书笈,你这私人参军也不白干,我从我的俸禄里拿出一部分给你,至于多少路上商量
苏无名哦……我忘了,你身上有伤
张若夕我来背……
苏无名我来背,等卢凌风伤好了,在换他背
随后,卢凌风迈步上前,从苏无名和张若夕手中接过那本两人正争着背负的书笈,轻巧地扛在了自己的肩上。
卢凌风小小书笈算什么,身上有伤也无妨
苏无名蒙中郎将不弃,愿随我南下,苏无名谢过了
卢凌风从今往后这世上再无中郎将卢凌风,日后你叫我卢参军便可
苏无名你说了算
费鸡师这……这就算商量妥了?还没跟他谈钱吧?他一个月到底给你多少?够不够给我买鸡吃?
四人穿行于密林之中,轻踏过潺潺溪流,最终伫立在一座古朴的石桥之上。此时,只见费鸡师仿佛重拾童心,手中握着一根简陋的木棍,在桥边逗弄起流水来。当他们继续前行,踏上蜿蜒曲折的山路时,费鸡师的步伐不自觉地变得沉重起来,显然是疲惫已悄然袭上心头
费鸡师我说,你们真的打算走着去南洲啊?
苏无名不准骑马不准驾车,不走怎么去啊!
费鸡师可是就这么走着去,还没到南洲呢…脚脖子就磨到膝盖了
卢凌风我说鸡怎么这么啰嗦,这句话你每天都重复了三四遍
费鸡师你还嫌我啰嗦,我已经三天没吃到鸡了!
苏无名是两天半。前天的驿馆里根本就没有鸡,昨天店家买完了。给你烤的一只你不吃怪谁呀。
费鸡师这也不能天天吃烤鸡吧,会吃腻的
苏无名今天你能不能吃上,得看运气了
——裴府——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之时,薛环正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与摇曳的灯笼辉映之下,勤练拳脚。忽然间,裴喜君的一声赞叹划破了宁静:“好一套拳法!”薛环闻声止步,目光投向那扇已然紧锁的大门,不解地问道:“小姐,夜已深沉,您怎么还未安歇呢?”
裴喜君(打开一点门缝)睡不着啊
裴喜君你陪我聊聊天吧
薛环好啊
薛环(跑到门口)小姐…就是我不知道跟您聊什么
裴喜君(笑)就聊聊你吧,我记得你九岁那年是我让老仆把你买回来的
薛环对对对!小姐…当时那么多人,您怎么就选上我了?
裴喜君我会作画,你知道吧
薛环当然了!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
薛环您画龙如龙,画凤似凤,画人那更叫一个像!(竖起大拇指)
裴喜君想学作画就得先会看相,那日一见你我就知道不是平凡之辈!
薛环唉……我都卖身为奴了,还有什么平凡不平凡的!不过我娘活着的时候曾说我薛家祖上也是很了不起的,还出了个大将军!
裴喜君哎呀!薛环你莫不是薛仁贵的后入!
薛环啊?薛…薛仁贵是谁啊?
裴喜君哎呀!你连自己的老祖宗都不知道?
薛环唉……
裴喜君你年纪轻轻老唉声叹气的做什么?薛环…我问你啊,想不想像你祖上一样做一个征战沙场的大将军!
薛环我当然了!(垮下脸)可是我就是你家里的一个小家丁
裴喜君家丁怕什么!早晚能恢复祖上的荣光!但是呢……你必须得勇敢
薛环勇敢?
薛环怎么才算勇敢?
裴喜君凡能成大事者都勇于冒险,比如……你敢不敢和我一起逃出长安?
薛环小姐…这……!
裴喜君不敢就算了…你也可以跟我父亲告密向他要赏钱
裴喜君(关上门缝)
——悦来客栈——
卢凌风急匆匆的掀开帘子走出门
卢凌风伙计,有没有看到跟我们同行的那个老头?
万能角色什么老头?
卢凌风腰间别个葫芦邋里邋遢的,乞丐的样子
万能角色嘶哦……他呀!
这时老板从楼梯上走下来
万能角色你说的是费鸡师吧?
卢凌风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万能角色是费翁告诉我的
卢凌风费翁?
万能角色是啊,费翁一大早就起来了,让我帮他到集市上买一匹快马,要先行一步
万能角色哦对了,他还留下封书信
万能角色就在我柜上呢,走
——
张若夕怎么样?
苏无名找到老费了吗?
卢凌风走了
卢凌风还买了马,没看出来他还挺有钱
苏无名他有钱?摸摸你身上的钱袋子还在吗!
卢凌风立即感到腰间一空,他急切地摸查,两个钱袋竟然不翼而飞,让他心急如焚。“这个混账东西!”卢凌风咬牙切齿地低吼。
客栈的老板见状,从一只竹筒中取出一张纸,递给了卢凌风“这是费翁的信”卢凌风接过纸张,展开一看,上面是费翁留下的信件。“什么费翁的信?”卢凌风愤怒地问道,“他就是个贼!”
然而,随着他继续阅读信的内容,他的情绪逐渐发生了变化。信中,费翁以苍老的声音述说着他因年迈而无法再承受每日步行的辛劳,他带走了部分银钱,预计足够他享用数月的鸡食。信中还提到,如果钱用尽而他还未离世,费翁将再次回来向卢凌风讨要。最后,费翁以一种洒脱的语气写下“就此别过,若有缘分,江湖再会。”
张若夕在旁看完了信件的全文,然后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她先是轻轻地笑了两声,随后用手捂住了脸,试图抑制住笑声。而苏无名则面带微笑地看着这一幕。卢凌风则是愤怒地将信纸揉成一团,无法平息自己的怒火
卢凌风这个混账东西,留下这几个字就不算是偷了吗!
苏无名哎呀,好了,赶紧收拾东西,该赶路了
三人脚步匆忙,踏过尘土飞扬的小径,在日落西山之时,天边已聚起了乌云,雷声隐隐约约地从远处滚来。苏无名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一座驿站,便连忙示意卢凌风等人停下。他掏出泛黄的地图细细查看,却发现这处驿站并未在图上留下痕迹。这座驿站显得格外陈旧,似乎久未有人问津,但在倾盆大雨即将到来之际,距离下一处歇脚之地还遥不可及,他们别无选择,只得暂避于此。
卢凌风(敲门)
卢凌风有人吗?开门
不知卢凌风敲了多久,那扇沉重的门终于缓缓开启。一道缝隙间,竟探出了一只手指残缺的手,食指明显少了一节,景象骇人。卢凌风心头一紧,连忙倒退一步,同时下意识地将张若夕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眼前的不祥之物。
卢凌风什么人!
大门缓缓开启,一道身影探头而出。那是一位少年,面容虽苍白如纸,却不失清秀之姿,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模样。他开口说道:“敲响我的门扉,却又询问我是何人。”声音嘶哑而低沉,在空气中轻轻荡漾,倘若不是靠近细听,恐怕难以捕捉到这细微的呢喃。
苏无名我们是南下赴任的,眼下大雨将至,我们想在这儿住一夜
刘十八这里住不了人
随后那人便关上了门
卢凌风你!
苏无名唉
苏无名按驿图上的标注,下一个驿馆在十里之外呢
卢凌风这牌匾上分明写着甘棠驿,就一定是官家驿馆,而且看他的穿着明明就是个驿卒,有什么理由拒我们于门外呢
卢凌风话音一落,便旋身向大门猛踹而去。恰在此时,刘十八猛然将门打开,卢凌风那一脚险些收势不及。他连忙抽回脚步,稳住身形,尴尬地站定在原处。
刘十八二位的话我都听到了这里原本的确是官驿,可是现在已经废弃了,新驿在十里之外,三位请去那里投宿吧!
眼看乌云将至,卢凌风赶紧挡住了刘十八准备关上的门
卢凌风马上就要大雨瓢泼,你不让我们住,非要我们走!?
刘十八我说了,此驿以废
卢凌风此驿既废,那你这个驿卒又如何留在这里?
刘十八我是八年前来甘棠驿做驿卒的,三年前这里废弃,我无处可去便以此为家,不可吗?
卢凌风你既然曾经做过驿卒,这风雨之夜就该引朝廷命官入住,此驿废与不废都是管家之所,你若再推三阻四,当心我杖罚于你!
刘十八唉……既然你们非要住,那有些话我得说在前头
刘十八这驿馆…不干净……
彼时雷声隆隆,骤雨如注,卢凌风眼见情况危急,迅速推开了刘十八。他紧握着张若夕的手,用自身的胳膊为她遮挡风雨,疾步奔向驿馆的庇护。苏无名也紧随其后,两人奔跑于雨幕之中。然而,当他们抵达屋檐下时,卢凌风尝试推门而入,却发现房门已经紧紧上锁。他转头疑惑地看向刘十八,眉头紧锁。
此刻,尽管众人皆感困惑地凝视着刘十八,他却步伐沉稳地缓缓走来。雨水无情地打湿了他的衣衫,却并未加快他的步伐
卢凌风愣着干什么?快开门!
刘十八自这驿馆废弃,我一直住在厢房,这厅门可是锁了好几年了
刘十八轻轻推开厅门,三位宾客踏入宽敞的大厅。苏无名微微仰头,用袖口轻轻拭去脸上的雨水,而卢凌风则将背上的背篓轻轻放下。跟随张若夕,落座于椅子之上。刘十八见状,迅速掏出火折子,轻轻一吹,火光瞬间燃起,随后他将烛台端至桌面上,点亮了蜡烛,照亮了整个大厅
刘十八我一时还真分不清二位谁是差谁是官了
苏无名既然这个驿馆已经废弃了,那我们三人来投诉是不是得掏钱啊?(拿出一小吊铜钱)你看这些够不够?
刘十八我看出来了,你是主他是仆,敢位上官怎么称呼?
苏无名我是新任南洲司马苏无名,这位……这位是我的私人参军,这位是我的未婚妻
刘十八原来无职无位,自己给自己封的官啊,还张嘴就要仗责于人,哪儿来那么大的威风?
刘十八我刘十八毕竟做过几年驿卒,懂规矩…那自封的参军说的很对,这里确实是官家之所,所以这钱我就不收了,免得有人告上去,让我因此获罪呀
苏无名既然你不收钱,那总得让我们填饱肚子吧?
刘十八这驿馆虽废,我还除有粮食和青菜,三位稍等会儿……我这就去做饭
苏无名有劳了
张若夕你的手指是怎么回事?
刘十八(看向断指)被野狗咬掉了
卢凌风真是岂有此理!
苏无名要我说人家挑你眼挑的没错,我堂堂司马还没坐呢,你先坐那儿了!这合规矩吗?
苏无名不过这个刘十八看上去挺奇怪的,他看上去不像是个驿卒
苏无名摸了一把桌子看了看手
卢凌风忽然听到门外传来细微的动静,他警觉地大喝一声“谁!”随即迅速起身,快步走向门口。他用力推开房门,站在门口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却并未发现任何人的身影。确认无人后,他才转身回到屋内,关上门,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就在这时,刘十八端着三个野菜团子走了过来,打破了房间内的沉寂
刘十八不知道合不合口味(放下碗筷)
卢凌风刘十八,这个驿馆里除了你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人?
刘十八这驿馆只住了我一个哪儿,还有别的什么人
卢凌风不可能,我刚刚在外面明显看到有个人影
刘十八我看你是饿晕了,再不吃饭连鬼影都能看见
张若夕你不一起吃吗?
刘十八……我吃过了,现在要去喂鸡
卢凌风等等!
卢凌风从张若夕手中接过那枚野菜团子,他的动作稳重而有序。他走向了刘十八的面前,以细致的姿态将团子缓缓掰开,随之鼻尖轻轻翕动,闻了闻其内部的味道。
刘十八曾经说过有鸡,但当野菜团子被端上桌面并掰开后,卢凌风只能嗅到野菜的清新,却并未察觉到任何鸡蛋的香味
卢凌风既然有鸡,为什么不杀一只来吃?
刘十八鸡是留着下蛋的
卢凌风可我在这个菜团子里根本没有看到一丝鸡蛋
刘十八怎么嫌素啊?那你可以选择不吃
苏无名并未嫌弃地掰开野菜团子,而是毅然决然地吃了起来。同样,张若夕也毫不迟疑地拿起一个野菜团子,开始品尝。对于她来说,家中遭难后逃往长安,逃亡路上所经历的艰辛早已让她尝遍了比这更难以下咽的食物,因此这野菜团子对她而言还算得上是一种美味。然而,卢凌风的情况则大不相同。他出身名门望族,自小享受着山珍海味的待遇,对于这种粗粝的食物实在难以接受
刘十八你看苏司马和张姑娘不是吃得很香嘛
张若夕味道不错
苏无名是挺香的
刘十八你们吃过饭后到右厢房的第一间去休息,那个屋大,上月还有云游僧人借宿于此,多些人气……我看苏司马和张姑娘上未婚夫妻的关系不如就和你们住在一个屋子里吧
张若夕嗯……
苏无名这……不太妥,安排……
卢凌风你这就没有上房吗?
刘十八驿馆有上房两间
刘十八怎么了?
卢凌风怎么了!?既然有上房,为何不让我们住?这是何意?
刘十八右上房,我刚才说驿馆不干净指的就是那里!苏司马敢住吗?
刘十八话语一落,他的目光便投向了苏无名,他脸上惨白的神色让气氛瞬间变得诡异。他询问苏无名是否敢住在右上房。在这种环境下,即使是饱腹的苏无名,也因为这番话语和他那可怖的面色而有些惊慌失措,以致于他将嘴里未嚼完的野菜团子迅速囫囵吞下
卢凌风即使如此不是还有左上房可以住吗?
刘十八左上房也不能住
刘十八按照大唐驿馆规定,上访只限五品以上的官员来住住,如果我没记错,南洲属于下州,司马还不够品级
刘十八当然了,如果是崔卢李郑四姓的在职官员,那便可以住
卢凌风这驿馆已经废弃,你还如此饶舌
卢凌风不过,你既然懂大唐的规矩,那就赶紧把左上房收拾出来吧!
卢凌风我乃范阳卢氏卢凌风,可住否
刘十八你是范阳卢氏出生?
卢凌风怎么?不像吗?
刘十八难怪啊!不过你是苏司马的随从,并不是在职官员,即便姓卢也不能住
卢凌风你!(指着刘十八)我……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刘十八不过,苏司马觉得不妥的话,又厢房第二间也能住人,就是小了一些
张若夕没事,我跟他们一起住
苏无名行了行了,厢房就厢房,不是说那厢房挺大的嘛
刘十八还是苏司马和张小姐通情达理
刘十八(转身走了几步扭头叮嘱他们)记住了,除了右厢房的第一间其他的都不能住
卢凌风这小小的驿卒竟然如此狗眼看人低!
苏无名快尝尝这菜团子吧,真的还不错
卢凌风什么破玩意儿!亏你们咽的下去
苏无名我可不比你们生下来锦衣玉食,我小时候可没少吃这个,你背了一天书笈不饿吗?
卢凌风我再饿也不会吃刘十八做的东西!(把菜团子丢在桌子上)
卢凌风啧唉……所谓名士,当旷达不羁,像阮籍那样,既能在司马昭面前旁若无人,又能醉倒在美妇人脚下而心无他念。
苏无名一个驿卒对你不够恭顺,有什么可生气的
卢凌风我已落魄成了你的私人参军,还算什么名士?
于是,三人步至右厢房第一间,苏无名手持烛台,谨慎地推门而入。他环视四周,细心地察看了一番,随后走向窗户边。他轻轻推了推窗户,发现窗扇钉得严实,无需担心有贼人能从窗外闯入。确认安全后,苏无名心中安定了许多
苏无名窗子是钉死的,这下我就放心多了
卢凌风苏无名,虽然你探破过诸多案子,但你毕竟是个书生,还真胆小
苏无名这驿馆里有鬼,小心点为好
卢凌风你怎么就会信刘十八的满嘴胡言呢?
苏无名那个刘十八跟我们说正厅已经锁了好几年了,可是咱们吃饭的时候我发现桌子很干净上面没有灰尘,如果不是人打扫的,那就只能是鬼了……
张若夕我怕你饿的睡不着,就帮你带了个菜团子回来
卢凌风(不想吃)
苏无名你真要为了面子饿肚子,快吃了吧,我不看你不就不丢面子了吗
卢凌风我根本不饿
苏无名那你这翻来覆去的干什么?
卢凌风我是因为跟另一个男人躺在同一张塌上才难以入侵的
卢凌风这个刘十八偌大的驿馆,只给我们一间房住!
张若夕也许他只是好心了,万一别的房间真的闹鬼怎么办
卢凌风谁!
卢凌风推门出去看见了抱着东西的刘十八
卢凌风站住!!
卢凌风刘十八?你竟然跑过来偷听
随后,张若夕也紧随其后赶了上来。她注意到,刘十八在转瞬之间发生了变化。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张若夕心中油然而生,仿佛眼前的刘十八已经换了一个人。先前一直面带苦涩的刘十八,此刻却是一直面带笑容,这种转变让张若夕感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刘十七偷听倒是没有
刘十七只是看司马一路辛劳,想问问要不要烧桶热水烫烫脚?
卢凌风你会有这么好心,那干嘛不提一桶现成的热水来伺候?
刘十八唉……这司马若是休息了,这热水不就白烧了吗?难道上山砍柴不花力气啊?好了……司马已经睡了,那热水定是不用了,就早点儿休息吧
随后卢凌风和张若夕回到房内,关上了门
苏无名你在外面跟谁说话呢?
张若夕刘十八
苏无名啊?
卢凌风偷听我们说话被发现了,奴颜婢膝的给自己找台阶下
苏无名唉……你这一惊一乍的折腾够了没有?赶紧睡吧!明天还得赶路呢
张若夕把菜团子吃了吧
卢凌风我不…………
张若夕深知卢凌风虽言之谦谦,实则饥渴难耐。见他又欲言辞推辞,不愿进食,张若夕急忙行动,迅速掰下一块菜团子,直接将其塞入卢凌风口中。卢凌风初时略显惊讶,但随后下意识咀嚼了一下,仿佛眼中光芒一闪,他感受到了菜团子中的质朴与美味。
卢凌风接过了张若夕手中的菜团子,又自主咬了一口,眼中流露出赞赏的神色,轻声说道:“这菜团子,还挺好吃。”话语间流露出的是对张若夕的谢意以及食物的满意
卢凌风对这里闹鬼一事一点也不信,于是便亲自前去另一间厢房住。张若夕见其离开,也跟了上去。虽然她也对闹鬼之说感到恐惧,但却渴望冒险,追求刺激
这时甘棠驿外来了一队人,还拉了一辆马车,薛环被绑在马车后面
于都尉甘棠驿
万能角色这什么鬼地方,竟如此残破,咱别住了,自己赶路吧
于都尉虽残破,但毕竟是个驿馆,住上一晚也无妨
万能角色哎呀!那可不行,您是何种身份,怎么能住这种地方?
于都尉这驿馆虽然破旧,但这人是新的呀,我等不及了!
万能角色住!住住住!咱就住这儿
卢凌风和张若夕听到敲门声后,都从厢房纸窗的破洞往外望去。于都尉不顾刘十八的劝阻,直接闯了进来。随后,两名士兵从马车上拉下来一个被绑着的姑娘。张若夕定睛一看,竟是裴喜君。若不是卢凌风及时按住她,她此刻已经冲出去救人了。两人见那人押着裴喜君走向了这间厢房,迅速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