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我藉以为生的天地,在刹那间崩溃。
我不知道心凉是不是也算冷的一种,只知道心在一点点地冻结。我近乎冻僵似地看着“他”,眼眸中满是不信,满是疑问,满是怨怼!
我不曾这样去看过“他”,不曾这样去看过任何人。
“他”可以陌生,可以疏离,可以不在乎我!
但“他”在背叛!
我深深觉得“他”嘲弄了所有的一切!
包括我对“他”的虔诚!
我用力克制着眼眸中的泪水。
不能哭!不能哭!决不能哭!
从没有一个时刻,让我如此时般的坚强。
把向来躲闪的眼光钉在“他”的眼中,我定定地对视着“他”,用绝望后的冷漠与彻底的陌生,定定地对视着“他”。
“他”慢慢掠过“他”长长的睫毛,也便那样定定地看着我,眼中全是“他”那该死的坦然!
偌大的庭院中,只有“他”与我是静止的。
气氛僵冷得诡异,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熙嚷的人流穿梭于我们之间,我们似乎看不到,也听不到,只静静地对视在我们之间的距离上。就像两条无法相聚的平行线,隔着永远的,触摸不到的距离。
门外赶来一大群的治安警察。
议员家被围攻毕竟是不得了的事,警署丝毫懈怠不得。
人流越来越密集,惊起一阵骚动,我被惊慌的人群推挤得踉跄不稳。
就在快要被挤倒的瞬间,我觉得自己被架了起来。
“他”敏捷而不着痕迹地拽我快速走进房子,无论我怎样地惊奇与挣扎,都挣不开“他”紧紧的把握。
我不挣脱,便任由“他”拉着穿过人群。
在杂物室的门前,“他”停下,打开门,把我推了进去。
我疑惑地看向“他”,那几秒钟,“他”望着我不改绝望与冷漠的眼睛,在我近在咫尺的距离,仍旧满是疏离与陌生。
并不打算对我解释任何的行为,“他”关上门。
把我封闭在了那片黑暗中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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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知道,治安警察与学生发生了冲突,我是家中也是学生中,唯一一个没有受伤的人。
匆匆赶回家的父母怒不可遏,大发雷霆地要求警察厅严肃处理这次事件。
然而这些已经无关紧要了,我唯一在意的是“他”的存在。
那时“他”在那儿!
我会恨“他”,会很恨“他”:我心灰意冷地明白了这个结果。
“他”与几个男孩儿为了阻止警察殴打学生动了手,而被逮捕。
我不知道是“他”在日本军校学得太出色了,还是警察平日太散漫了,那些警察竟然被他们揍得爬不起来了。“他”这么会打架的?
我在远处看到了“他”被警车带走。
“他”与我擦身而过,扫过我的眼神,依然是心安与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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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的哥哥,出面为“他”和那几个男学生保释的,在瞒着范林锐的情况下。
但他终究还是知道了——他的眼线很有用,包括对他的儿子们。
警署门前,他威严地走下车,看着他的两个儿子。不,现在只有一个。
“爸爸?”
范青远讶然。
啪的一声,范林锐利落的巴掌声,毫不客气地落在范青远脸上。
随后他冷漠如霜地略过范青远,向着那个衣衫不整却仍显干净利落的儿子:“你在辱没范家。”
“范家无须我的辱没就已经很脏了。”
“他”侧过脸透过前额的碎发,静寂地回望:“我们想要挽救它,还有你们手里的国家。”
“……你想让我杀了你!”范林锐寒声宣告。
“就像母亲吗?”“他”在两人间,轻声吐露一句。
一贯体面威严的范林锐闻言,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母亲摔下楼那天,日本人正在楼上和您密谈,不是吗?”“他”慢慢地抬眸,盯进范林锐的眼中,看范林锐的神情慢慢变得气急败坏。
“几房姨太,可让您找到过母亲的影子?”
第一次如此痛恨这个儿子的目光!皱眉闭目许久,范林锐不再掩饰地阴沉结语:“所以,你知道我不会让任何障碍存在。无论是谁!”
“生命是你给我的,你也可以要回去。你有你的权力。”
“他”真诚而天真地向他微笑,一如一个孩子对着父亲。
“他”依旧不理不睬,依旧满不在意,依旧让范林锐痛恨之极。
然后“他”看他决然冷酷地转身而去,静静地、静静地看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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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摘下了那颗戴在颈上十七年的水晶交给父母,让他们把它还给了范家,宣告着我与“他”之间牵扯的结束。
父母又一阵讶异,讶异于我又一次的决然。
但他们的怒气,大于了他们的讶异。
之后的两年,我没有再见过“他”。
日子是无心的,也是空洞的,一如见到“他”之前的无心与空洞。
我再一次走入那种狭小。
我会怨恨“他”,恨“他”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