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觉

宋悦说那是她，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宋悦怕泥，连走草地都要垫着纸巾，怎么会像林尽欢这样，光脚踩在田埂上也毫不在意？

“小心脚下。”林尽欢忽然回头，对差点踩到青苔滑倒的江挽盈说。她伸手扶了江挽盈一把，指尖擦过对方的手背，江挽盈笑着拍了拍她的胳膊：“还是欢欢细心。”

陆则衍看着林尽欢的手，指节不算纤细，甚至因为干活有点泛红，却让他想起那个雨天——女孩递伞时，手背上有块小小的烫伤疤，说是帮妈妈煮糖水时烫的。他下意识看向林尽欢的手背，果然在虎口下方看到块浅淡的疤痕，像片小小的月牙。

心脏突然跳了一下，他别开视线，假装看远处的云，指尖却攥紧了——不可能，宋悦说那道疤是她后来做饭烫的，还给他看过照片。

“陆先生，尝尝这个。”林尽欢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递给他颗草莓，“刚摘的，甜。”

草莓上还沾着露水，红得发亮。陆则衍接过来，指尖碰到她的指尖，冰凉的，带着泥土的潮气。他放进嘴里，甜意瞬间漫开，比刚才的蛋糕更清透。

“谢谢。”他低声说，声音有点发紧。

谢轻舟在旁边看得直咋舌，拉着侯妤嘀咕：“他今天怎么回事？转性了？”

侯妤咬着草莓笑：“可能是蛋糕吃多了，心变软了。”

傍晚回去的时候，大家的竹篮都装满了草莓。路过溪边时，江挽盈提议洗点草莓吃，林尽欢蹲下身，用溪水慢慢冲洗草莓，陆则衍站在旁边，看着她的动作，忽然问：“你以前……救过人吗？”

林尽欢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没停：“不算救吧，几年前在便利店门口，给过一个被雨淋的男生一把伞，还帮他捡了散落的文件。”

陆则衍的呼吸猛地顿住。

“他当时抱着个纸箱，里面是刚打印的设计图，淋了雨会坏。”林尽欢笑了笑，“我正好在旁边避雨，就把伞塞给了他，自己跑回家了。”

是了。他当时刚毕业，拿着设计图去谈合作，半路下大雨，纸箱被淋透，他蹲在便利店门口急得满身汗，是个穿白T恤的女孩跑过来，把伞塞给他，还帮他把图纸塞进塑料袋里。他只来得及问她名字，她已经冲进雨里，只喊了句“不用还伞啦”，声音清亮得像溪水流过石头。

后来宋悦找到他，说那天的女孩是她，说她怕他不好意思，才没留名字。他信了，因为宋悦手上有块疤，因为宋悦说她当时穿白T恤，因为宋悦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像他模糊记忆里的模样。

可现在，林尽欢说的每一个细节，都比宋悦的描述更清晰——那个纸箱，那份设计图，甚至她跑开时，辫子上别着的野蔷薇掉在地上，他后来捡起来，夹在笔记本里很久。

而宋悦，从来没提过野蔷薇。

林尽欢把洗好的草莓装进竹篮，抬头看见陆则衍站在原地不动，脸色发白，不由得问：“你没事吧？是不是累了？”

陆则衍猛地回神，看着她眼里的关切，喉咙像被堵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想起自己对她的刁难，想起自己说要剪辑她的画面，想起她每次都平静地应对，甚至刚才还递给他草莓。

那些被他当作“任务”的刁难，现在像巴掌一样，狠狠扇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