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龍捲風失去了信一。
那時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一向成熟穩重,行事果決理智的男人像是被抽去所有力氣,筋脈寸斷,痛苦不堪地跪在信一身旁,捶著地面恨自己的無能。
看著男生那滿身的血染透衣裳,手上傳來的溫度一點點流失,龍捲風突然自嘲地笑了。
多麼可笑啊,自己作為黑幫老大這麼多年,什麼沒經歷過?可到頭來呢,卻連最愛的人都護不住,自己只能像個廢物一樣眼睜睜感受愛人的消亡。
懷裡的人好像在說話。
龍捲風手忙腳亂,顫抖著低下頭,耳畔附上去,想要聽到些什麼。
“大…大佬,我…我終於可以…保護你了…”
好像有什麼冰涼的東西流過。
龍捲風抬眸才看清,原來是信一的淚啊。
許是覺得失態,信一想抬手擦掉,可血液的流逝讓他動彈不得,抬起的手臂終於重重砸在地上。
他再也說不出話了,從前那個充滿活力的少年最後只化為一具冰冷的尸體和一灘血。
龍捲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度過往後的年歲的,他只知道,七年之痛,讓他作出了從前自己最痛恨的行為——找替身。
世界上上億個人,同名同姓,長相相似的人幾乎沒有,可好像天意作祟,偏偏讓龍捲風遇到了一個與信一同名同姓同面的男生。
他依稀記得,當時陽光間樹蔭揮落,映照得少年恣意盎然,明媚,恍然之間仿佛舊人立足樹下,回眸淺笑,喊他一聲“哥”。
——
藍信一在1992年於路邊一棵玉蘭樹下逢識龍捲風。
像無數老土橋段那樣,他對龍捲風一見鐘情了。
或許只是因為陽光正好,又或許只是一時興起,見色起意。
“你好,我叫張少祖,很高興認識你。”
男人如清泉般的清冽嗓音流進信一耳蝸。
“你好,我叫藍信一。”
“不知我是否有幸將這枝玫瑰贈於你,信一先生。”
“當然,謝謝,我很喜歡。”
“花喜歡,人也是。”
——
1992年秋,理發鋪的花瓶裡多了枝白玫瑰,芳香四溢,明艷的開在光籠罩的地方。
——
1995年冬,信一又收到了一枝玫瑰,這次是紅色的,只是花瓶裡的白玫瑰不見蹤影。
“白玫瑰呢?”信一疑惑。
龍捲風只是想了想,便笑著開口:“枯萎了,我就扔掉了。”
——
1999年,一次機緣巧合之下,信一竟翻到了龍捲風上鎖的日記。
裡面是關於一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的點點滴滴。
『信仔,今天我遇到了一個和你一樣的人,他和你真的好像啊。
信仔,從今天起,他就是你。
我好想你。 ——1992年7月25日秋』
眼淚落在無名指,沒入戒指中。
信一跪坐在床邊,輕輕摩挲男人熟睡的臉頰,似是將人弄醒了,他聽見龍捲風低吟著自己的名字:“信一…信一…我愛你,信一…”
捲髮垂下,掩住信一半面五官,神色藏匿于陰影之中,淚光在髮間閃爍。
“張少祖,你望向我眼睛時,究竟在看誰…”
是我,還是他。
——
房門外,陽台邊,紅色的玫瑰被大雨侵淋,開始褪去耀眼的紅色,窗外的蝴蝶也被吸引進來,附著在花蕊。
雨過天晴時,信一看見那枝玫瑰早已變成純潔的,神聖的,永遠無法替代的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