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

多年後的一天，信一路過茶水鋪時無意中聽到陳洛軍和十二歎息道：“信一越發成熟了。”“是啊，像一個悲憫的神。”

“悲憫的神嗎？”信一輕笑，不禁陷入沉默。

他知道，那是龍捲風的影子。

……

“大佬，你有事找我？”信一嬉笑著蹦跶進理發鋪，期待地看著龍捲風。

“嗯，城寨最近不太安生，有幾個刺頭總來鬧事，你去處理一下，弄乾淨些，別再生事端。”龍捲風嚴肅地蹙眉，似是有些疲累了，忍不住咳嗽起來，手中的煙掉到地上。

“大佬，你去休息會兒吧，不然我怕你身體遭不住，我先去處理了，晚上給你帶叉燒飯！”信一變絮叨，邊扶著龍捲風躺到床上。

“好，注意安全。”

“放心吧，大佬！”

信一來到鬧事的地方，把居民遣散開，從口袋掏出蝴蝶刀，在手中嫻熟地轉了一圈，便輕輕抬眼，平靜地開口：“不知道這裡是龍捲風的地盤嗎？誰給你們的膽子，來這裡鬧事？”

領頭的小混混不屑地“呸”了聲，招呼著小弟就要一個箭步衝上去給信一一拳，結果被輕飄飄躲開。

還沒來得及疑惑，緊接著就被信一一個漂亮的抽刀刺進腰側，瞬間痛得慘叫一聲，扶著墻根怒瞪有條不紊一下又一下出刀的信一，不甘地吐出一口痰，作勢又要衝上去，卻被信一一腳狠狠踹飛，重重摔在墻上。

信一辦事一向出手狠辣，刀子快准狠，直擊要害。

那時的他，像一個初出茅廬的天才浪子，滿身義氣，不懂什麼是憫，什麼是悲，什麼是愛，但唯獨對龍捲風特別。

他一直知曉自己的心意，卻一直堅稱是兄友之情。

“信一，你就承認吧，你就是喜歡龍哥，有啥不好意思的！”十二總是調侃。

陳洛軍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是啊，別給自己留遺憾嘛。”

每次聽到這，信一都會打著哈哈，苦笑著敷衍過去。

他想過開口，買上一束玫瑰，親手寫一封情書，在夜色尚淺時雙手奉上，帶他看滿城煙火，看自己赤誠的心。

或許是臨陣脫逃，又或許是害怕失去。

他始終開不了口，因為他更希望能永遠保持現在的關係，龍捲風會像一個父兄一樣一直伴在自己左右，之少那份愛是堅定的，不會變的。

但是他怕他開口，一切就都變了。

“就這樣過一輩子，好像也不錯。”他想。

直到龍捲風替他去死的那天，他恍惚間聽到了男人那沉重的聲音，輕輕回蕩在耳畔：“信一，我愛你。”，他望見男人含笑的雙眸，一切不言而喻，可那又如何呢？

門內的咆哮和血腥味還在衝出鐵門，踐踏著信一的身心。

一切都來不及了，甚至沒有來得及好好告別，沒有來得及給他奉上一封情書，沒有親口說出那句“我愛你”。

或許他張口了，但是他只看見男人失去血色的雙眼和空洞的瞳仁。

他已經聽不見了。

信一恨自己的膽小，恨自己的怯懦，他一下又一下不顧傷勢，重重捶在冰冷的水泥地。

大佬，我對不住你，這麼多年還是沒有長進，無論做什麼，還是你永遠站在我身前。

死亡也好，料理事務也好，甚至是表露愛意，都是你始終勇敢。

“大佬，對不起。”

從那之後，信一還是喜歡笑，喜歡和十二他們一起打麻將，喝酒，抽煙，喜歡和居民一起調侃電視節目，喜歡在算完賬後，去柒叔店裡點上一份叉燒飯。

一切好像沒變，又像變了什麼。

他變得不再喜歡打打殺殺，只習慣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站在天台，吐出一口又口煙圈。

他也不想什麼，就呆呆望著斷線的風箏出神。

“大佬，風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