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暑气尚未散去，弥慢在整个怀城，尤其是怀大附中。
浓郁的青春热烈气息夹杂在炙热中，在道别与欢笑声中穿梭，在笑弯了的眼角闪烁，也犹如一团火焰，在1000多个高一新生心中燃烧。
祝予芸也不例外。她缓步迈入校门，抬头仰望校门上的大字"怀城大学附属中学"，脚步也不自觉地更慢了。
她同样也在心中默许，充满憧憬。
然而，更多的是担忧——第一次迈进高中的大门，第一次住校，第一次这么郑重的看这扇恢宏的校门……
有太多第一次了。
那双抓住行李箱的手，好像不知不觉又握紧了一点。
"喂，大学霸，怎么不进去？还在给自己立下豪情壮志呢？这么卷吗？"
"就是啊！小鱼，开学第一天，别那么大压力嘛。”
两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祝予芸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夏柠挽住了手臂，硬拽着走进了校门。她边向前走，边转头向后看去，叶言寒正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眸中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那……担忧就先暂时放一放？
好吧——但她好像也不能完全不想。
不过，这才几天没见面，也就大半个暑假吧，他好像又长高了不少。虽然暑假他们几个人一直保持联系，但面没见几回，也就对每个人的变化了解不多。
祝予芸看看自己，又看看身边的两个人。不只叶言寒长高了，夏柠也高了，比祝予芸高了一些，看来变化最小的是自己了。
三个人随着人群去公示栏查看分班情况。
夏柠还是那么活泼，给祝予芸分享了一路她暑假里旅游的见闻，祝予芸则做她最擅长的顾听者，时不时地提供恰到好处的情绪价值。
"小鱼，你就没有想跟我分享的吗？"
"那你想提前听高一的语文还是数学呢？"
祝予芸微笑着对上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睛，看着其中的期待渐渐被无语替代。
"算了算了，还没到教室，我不想被高一的学习爆击。"
"所以，大学霸又内卷了？"
一直跟在后面，听两人对话的叶言寒开口了，祝予芸回眸，对上那对深邃的，又夹杂此刻独有的淡淡笑意的双眼，也扬扬嘴角。
" Emmm ……你猜呢……"
"我猜，我猜得没错……”
确实，中考之后，祝予芸就一直在完成林茹给她的任务，也没什么出去玩的时候。也就祝予墨回来的几天，三个人去附近的商场转了几圈，吃了顿饭。
不出所料，公亦栏前挤满了人，简直连想挤进去一只脚都难。挤了半天，听着人群中传来的一阵又一阵的哀嚎与欢呼，他们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等等，所以，我们三个又在一个班？高一一班？"
三个人聚在一起，夏柠忍不住感叹。
"所以说嘛，我们这就是缘分未尽啊，对吧，小鱼？"
"嗯。不过，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迷信。"
夏柠轻拍叶言寒的肩膀，得意洋洋地道：
"过回我坐小鱼旁边。"
"你看我这身高，也只能坐你们后面了呀。"
"叶言寒，不要在我面前提身高！"
祝予芸本来跟夏柠走在前面，听到"身高"就像触发了关键词，回头对他白了一眼。
"小祝老师，其实你现在这个身高挺不错的，我挺喜欢的，刚好可以不费劲地摸到你的头。"
叶言寒一脸的认真，但却说出了这番又欠，又容易让人多想误会的话。
祝予芸再清醒的脑袋里也忍不住冒出一串问号：
喜欢？摸头？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我想多了，还是……
"诶，小鱼？祝予芸？"
夏柠见她愣了半天，用手指戳了戳她腰间的软肉，祝予芸这才缓过神来，失焦的瞳孔再次对上那双有些许玩味的眼眸，她更加确定是自己想多了。顿时因为自己过于发散的思维而别过脸去，像被烈日下晒发烫的金属刺激了一般，避开那束灼灼的目光，不敢多停留一刻。
这么发散的思维，就不能做数学题的时候再奏效吗……
他大概又在开玩笑吧，不能当真……
不过，这个玩笑有点过分了吧。
无声中，气氛多了几分尴尬，仿佛又是烈日作祟，让空气变得黏稠，封住了人开口的欲望。
夏柠推着祝予芸远离人群，往教学楼走去。叶言寒的那句话看看似一块小石头，扔进湖面，仍风平浪静；可在一个少女的心中，却掀起了惊滔骇浪，不停地击打那颗还在悸动的心脏。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刚才嘴快，一不小心说话没过脑子。看祝予芸愣住的样子，他倒不知是该沉默，还是该解释了。
还是沉默吧，也没什么好解释的。而且，这恐怕越解释越乱吧。
就当，就当我刚才开了一个玩笑……
她不会当真的。嗯，对，她一定不会当真的。
夏柠见一前一后的两个人都选择沉默，想缓和气氛，却不知从何处下手。
她偏过头去，东张西望。仰头看见公示栏旁的榕树，叶间的缝隙被猛烈的阳光骤然撕裂，翠绿弥漫的空隙中透过耀眼的光芒，她不禁缩了缩头。闭上眼，却只能想起那天在教室门口撞到江泽铭的情形，也只能感受到那股同样的热烈气息。
就像此刻的阳光。
不，应该说，此刻的阳光像他。
鬼使神差地，夏柠就脱口而出了：
"江泽铭也是今天报到吧？他会分到哪个班啊？"
她知道这是句废话，只是觉得这么提到江泽铭不突兀。
"不得不说 ，有点想他了。"
是啊，以前他们四个人还没有这么长时间的沉默。
"放心吧，江泽铭去哪都有一群好兄弟，他交友圈广。"
"去雨城二中的还有谁啊？"
"江泽铭那个班挺多的，我记得林钧也去那了。"
叶言寒和祝予芸总算打破了沉默。
把行李放进宿舍，整理宿舍，一切都按部就班地完成了。
值得高兴的是，就连分宿舍也没拆散夏柠和祝予芸，她们一间宿合六个人，夏柠选了一个上铺，祝予芸被她软磨硬泡地选了旁边的上铺。
整理完宿舍后，下一项进程是去班级汇合。
等他们走到教室，不早不晚，也就只有半个班的人。在边靠窗的中间位置刚好有空，两个人就坐了过去。
夏柠和祝予芸坐在第四排。
叶言寒来了，他就像刚转学来的那天一样，单肩挎着书包，背对着午后的阳光，就站在班级门口。
祝予芸也像那天一样，眼眸中填满了这道身影。
那道身影让她想起了中考出成绩后的那天——那天的温度比今天高，但那天提拉米苏在嘴里飘荡的清甜可口，却不及这道身影出现时如晚风拂面般的可人。
祝予芸别开目光，尽量不去注视那双令她瞳孔失焦的眼眸。
她朝他招手，示意他坐到这边来：
“坐这边。”
叶言寒看见了，走向她后面的空位，落了座。
这个班里除了他们，也有几个是怀源中学的，但都是别的班的，之前交集不多，也不太熟。
不过，和叶言寒同桌的那个男生和他倒挺合得来。
叶言塞本来不想主动讲话，只是打了个招呼，就自顾自干其他的事去了。但这个男生尤其热情，就算叶言寒是个什么都不做脸上都会写着"生人而近"的人，他仍抛出问题：
"你好啊，我叫陆之远，你呢？"
"你是哪个初中的？我是怀城实验中学的。"
叶言寒也许是今天心情大好，又或许是江泽铭不在，有些无聊，就一一回答了。没过一会儿，班里人都还没来齐，他们就已经完全沉浸在两个人的世界了。
等祝予芸和夏柠再转头时，他们已经聊得火热朝天了。
"嗨，我是夏柠，她叫祝予芸。"
两个女生都微笑着打招呼。
陆之远也很高，还是最标准的阳光型长相。每个五官都中规中矩,又恰到好处——有林钧那样的热烈，但那股扑面而来的热烈中还夹带着温和。
就像……就像春天的阳光，充满万物复苏的活力与温柔。
他看起来很开心，那张本就充满阳光的脸庞更加明媚——大概是喜欢交新朋友的感觉吧。
“我请你们喝可乐吧？”
说着，陆之远就从抽屉里拿出好几瓶可乐，分给三个人。
祝予芸本想拒绝，她不喜欢碳酸饮料刺激的味道。但架不住陆之远硬塞，还是收下了，还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尝了一口。
可乐的瓶壁上还挂有水珠，清凉的触感带走了手心里的几分温度。夏天里，这样的触感也很令人放松。
呃……还是那个刺激的味道，还是不太喜欢。
她忍住直冲鼻腔的刺激，认真品味了刺激之后的味道——是甜甜的，是像刚才那股清凉接触手指的令人放松的甜，是她之前从未认真感受的甜。
可乐，好像，也没那么难接受……
开学第一天总是兴奋的，交了新朋友也总会忍不住想讨论，不远处就传来讨论声。
“那个男生就是你们学校中考数学科学满分，总分排怀城前五的那个人吗？”
“嗯，对，他叫陆之远，我之前跟他同班的。”
“哦，好厉害啊……”
“诶，他同桌好帅！是不是？”
一排齐刷刷的目光投过来，讨论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目光只停留几秒，就又转了回去。接着，就是赞同的声音此起彼伏。
“对了，听说怀源中学第一的那个男生好像也在我们学校，在隔壁二班。”
“你看，那里坐着怀源的第二……”
“呵呵，卧虎藏龙啊……”
余光中，夏柠瞥见那边的一个男生指了指祝予芸。
“诶，他再说你。”
“是吗？”
祝予芸转头看向讨论声的发源处，那边的人明显顿了一下，但没有多在意，继续讨论着。
“小鱼，这个陆之远听上去好厉害！不过，和谢莫宇那种学霸好像又不一样……”
“咳咳咳，同学们安静一下啊。”
进班级的人是一个年纪较大的男老师，厚厚的眼镜架在鼻梁上，双手背在身后，颇有一副老干部的样子。不过，体型很像《熊出没》里的熊大，一看就很“强壮”。
“我看同学们这人数……嗯，都到齐了。那名字我就不一个一个报了，同学们自己以后慢慢相处啊。”
“简单做个自我介绍，我呢，是你们的数学老师，也是班主任。大家不用怕我，我自认为还是很和蔼可亲的。”
“所以，郑重一点呢，可以叫我赵老师，要是亲切一点，可以叫老赵。”
说完，台下就有同学开始呼唤“老赵”。
夏柠欢笑间还不忘推推祝予芸的手臂，微微低头，手放在嘴旁小声道：
“这个老赵挺有意思的，比吴老师好不知道多少倍。”
祝予芸也忍不住笑了：
“有道理，我也觉得……”
老赵的脸上也没有挂不住，而是挂上了一个比台下同学还要热情的笑容，还附上了掌声。
“很好，这个气氛很好。”
“位置就先按你们自己选的来坐，以后有不合适再调……”
一阵铃声响起，打断了老赵的话。
“该去操场集合了，先排队下去吧。”
操场上，1000多号学生，顶着下午的烈阳，接受着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校长站在演讲台上，拿着话筒，说着每年新生来都必说的那一段话。其实，每年都不一样，但无法否认，万变不离其宗：
“既然来到我们怀大附中，那你们就注定不是平凡的人……”
祝予芸也没有认真听，具体说了什么她大概也不记得了。
只是，高中开学的这一天，令她很安心——轻松和愉快成为了基调，早上的那点担忧只是小小的插曲罢了。
今天的确有好多第一次——第一次开学这么放松，第一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班主任，第一次这么喜欢听校长讲话，第一次有点喜欢喝可乐……
顿时，照得发丝发烫的阳光好像也不算什么，在这充满了愉悦的一天，夏日的阳光就像可乐那样——刺激的感觉不过是前奏，在那之后，便是抚慰味蕾的清甜与热烈。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