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

中午时的食堂人潮汹涌，纪衡现在家里比较特殊，照顾他的重任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贺还头上，而胡霜明白纪衡的情况，于是乎，此时的贺还手提两份饭，光明正大地从学校正门出来。

他另外带了几本笔记，进门时就见纪衡在床上乖巧坐着，只不过眼皮耷拉着，很没精神的样子，贺还心中不禁咂舌：“瞧瞧，都给孩子憋出病来了。”

贺还把饭盒打开，放到横在床铺上的桌板，自己也到另一张桌子前自顾自吃起来，过程倒是格外安静，贺还收拾好后，一直沉默的纪衡冷不丁开口：“你帮我抹一下药，行吗？”

贺还在原地愣了片刻，他又开口道：“我自己涂不方便，容易扯到，很疼的。”贺还忽视不掉对方委委屈屈的眼神，手刮了刮鼻子，应了声：“好。”

他拆开纱布，就见臂膀上淤紫一片，不过已经没流血了，他拿起沾了药膏的棉签，放轻了力道，专注地涂起来。纪衡侧头静静的看他，光芒撒进来，给眼前的少年镀上了一层金边，令他不自觉靠近，越陷越深，望见贺还小心翼翼的模样，悄悄笑了声。

抹完，贺还忍不住翻了翻手机，开口：“纪衡，要不之后我给你请个护工吧，放假的时候我再来。”纪衡低着头，像只被抛弃的巨型犬：“我知道你很忙，我理解你的，虽然我不喜欢别人碰我，但我还是不要麻烦你了。”贺还顿时觉得自己跟个玩弄别人感情的渣男似的，想到纪衡还是因为帮自己受的伤，立刻说：“好好好，那我不给你请了，小爷我亲自伺候你，可以了吧？”

他转身掏出几本学习笔记递给纪衡，扬扬眉道：“看还哥好不好，怕你后面跟不上来，还帮你整理笔记。” “谢了。” 贺还带上饭盒，站起：“等我晚上再来看你。”说完便不见身影。半月后已临五月，贺还在这半个月时间里晋升为一个大忙人，这让他身心俱疲，而他自己认为善恶终有报，自己算是栽他纪衡上了。

纪衡坐在病床上，细细看着贺还新带来的笔记，他的手好了大半，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出院，顾淮啧啧感叹：“纪大少原来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啊，你之前对这种事不是不感冒的吗。”

纪衡淡淡道：“这件事因我而起，不如快点解决。”顾淮点点头，朝门外走，“我先走了，你继续躺着吧。”他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瞥见一个清瘦的身影。正刷着手机的贺还抬头看了一眼，见人走了，便把手机塞回口袋，走进病房，放下饭盒，不经意问了句：“刚刚那个是你朋友吧。”他很笃定，之前帮他带饭的也是那个人，只不过他的心里有些异样。

纪衡看他安安静静的样子：“是。”顿了会又补充道：“他是九班的，顾淮。”

病房里，鲜少的沉默，贺还临走之际，他的手已经伸到了门把上，却又折回来，纪衡也从笔记中挣脱，抬眸静静望着他，贺还重新绽放笑容。

“纪衡，我还挺喜欢你的，我们做朋友吧。”

“好。”

校门口种着一棵巨大的梧桐树，树干中间是空的，旁人都以为他下个春天依旧枝繁叶茂。

“还哥，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捡到宝啦？”“嗯，捡到宝了。”陈行一下子贴过来，：“什么什么，仔细说说。”贺还略带嫌弃地把他扒开：“小爷我就是开心，怎么地。”陈行撇撇嘴：“我能怎么呀，亲爱的还哥。”“对了，衡哥这次帮了之漾大忙，我们这周末去看看？”“当然。”

周末只放一天，但大家还是很高兴，一个个猴叫着离开教室，贺还下意识看向旁边的空位，不觉弯了弯嘴角，帮他收拾了一下作业，飞奔着去了医院。进去时，贺还看见垃圾桶里的撕开过包装带，再看向已睡熟的某人，不禁在心里再次感叹学校放的是真晚，他将他的书包摆在一边，鬼使神差留了下来。

不多久，铃声在口袋里响起来，他看了看备注，还是划了接听，对面的声音微微弱弱的，贺还怕吵到纪衡，便走了出去，现在这个阴间段走廊上没什么人，贺还不耐烦开口：“想说什么大声点。”“哥，你今天回来嘛？”贺还故意调侃道：“怎么，你要带男的回来啊？”贺之漾急忙否认：“怎么可能，我哪儿敢啊。”最后嘱咐了几句匆匆挂了电话。

贺还看了时间，进屋拿上书包离开医院，家里的灯都熄了，他只觉疲惫，去洗了澡和头发。再拿起手机时微信里多了一条消息，想着无聊就打开看看。

嗯：我明天可以出院了，已经差不多好了。这条显示在五分钟之前。

H：OK，那明天我来接你，陈行也来，你看行吗？

嗯：行啊，我看你带的作业了，早点休息。

H：嗯，你也是。

贺还不动声色给他改了备注，点进对方头像框看看，发现这人朋友圈是真干净，连签名也没，贺还又看了看自己的。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这还是之前看咒术回战一时上头改的，不想现在看起来这么中二，头像是他随手拍的冬天正下雪随安。

早上他依旧早早起来，应是生物钟作祟，硬生生肝完作业还能气定神闲吐槽太少，实在太无聊就点开很久没碰过的游戏图标，界面加载的一如既往的慢，微信适时弹出来一条信息，贺还随手点开分屏。

没你不行：还哥，纪衡是不是今天出院？

H：哟，不喊衡哥了？我上午才告诉你的转眼就忘干净了？

陈行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赶忙转移话题。

没你不行：话说你现在干嘛呢？

H：游戏。

没你不行：稀奇，等我。

贺还拨开好友排行榜，入眼顶峰还是那个熟悉的ID，恍惚间将他拉回高二，算起来自己也半年没碰了，在这里根本排不上号，与他相隔十万八千里，他进了陈行的队伍，直到开始才终于找回感觉，选了ADC，加载页面时，看到打野和辅助的情侣标，他隐隐有点不安，不出所料的，辅助瞅都没瞅他一眼，而对面射辅一直连体，打野与辅助像是把他屏蔽了似的，下路一塔掉后，导致他不得不转中。

而打野辅助总是喜欢单独带线，一直又被对面双杀，形成逆风局面，打野拿着队伍最高的经济，打出了他的逆天战绩，陈行锐评：兄弟，你是打出来自己的身高吗？

只爱她一人：谁加你们要去打团的？你中要是把线留给我我肯定带飞，也不知道你们怎么玩的。

贺还刚杀完两个人，随即敲了几个字。

还：去挂机。

随后贺还侥幸抢下龙，先是和陈行配合抓掉了射手，又连续打了几波掉点，最后还是凭着硬核实力拿下这场比赛，最佳MVP。

他退出游戏发现时间差不多，就拉上陈行去医院。进去时发现纪衡在一边一声不响地坐着，手续也办完了，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而陈行一个健步冲上，抱着纪衡的胳膊哭天喊地，纪衡看着他的手发愁，朝贺还发出求救信号，贺还却笑得眉眼弯弯，抱臂看戏，转念想想自己之前干的事的确不对，上前一把拉开陈行，提出晚上聚餐请吃饭的提议，陈行倒满口答应，看见纪衡也点了头，兴致勃勃地都定好了地方，邀请多少人都提前通知好了，果然这就是真男人的速度。

晚上去的是一家烧烤店，人不是很多，来的都是班里的共同朋友，大家聊的热火朝天，他一眼瞥见一个孤独的身影，在座的人兴致高涨，忍不住浅尝了几杯，贺还同样。

不过很快都集体中招叫嚷着不行了，贺还表面看着极想正常人，甚至会冷静帮人叫车回家，最后只有他和纪衡，他没急着走，而是让纪衡陪他去外面走走，他紧抓着纪衡，像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浮萍，走的路却歪歪扭扭，他突然有很强的分享欲，絮絮叨叨讲了很多妈妈的事。

“她很漂亮，会在温柔的夜带我看星星。”纪衡耐心地听着，贺还走到石墩旁猛地坐下，纪衡蹲在他面前，黑影覆上眼前人，“她说她后悔了，我连出生都不是被所期待的，从那刻我就学会了主动放手。”眼泪如潮水般汹涌，他松开束缚住纪衡的手。

“如果是我留不住的东西，那我放手。”

“所以你当初也是像现在这样亲手将她推开的吗？”

“没有，是她先不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