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参加簪花大会时，他来过少阳的。司凤走在长长的走廊上，确信少阳的亭台楼宇没有变动，还是那样。
他循着记忆找到了当年离泽宫弟子的居所，他们在这里待了十五天，但司凤只记得零星的一点。这处居所是少阳的客房，如今空置着，什么也没有。
他去了内院，少阳二小姐的闺房应当在那里。
少阳派有一点好处，就是各人的门前挂了牌。虽然衣冠冢都立了，她的房间却没有被取代，属于璇玑的门牌还挂在她门口。所以司凤找璇玑的房间找得轻而易举。
到底是女子的闺房，司凤还是犹豫了好一会。
只是房间落了锁。
他思量再三，推开了璇玑房间的窗户，跃了进去。
到底是经年没有人住的屋子，房间已经处处蒙尘了。
除了依稀看出是蓝色的帐幔，其余的装饰都很简单，司凤莫名感到，璇玑的房间就应当是如此简单，如果雕梁画栋，饰物繁多，反而不对了。
他站在这里，感到一种令人舒心的熟悉。
他仿佛知道这个房间的东西都放在何处，为此，他做了一个实验。他将日用的事物都想了一遍，每一件他都凭着直觉去找它所在的地方。
想拿笔，它就在桌子下的第一格抽屉里。
想拿面巾，它就在床头的柜子中。
想拿烛火，它就在门口后方的竹篮里。
百试百灵。
他仿佛能看到一抹身着蓝色的身影，出现在这个房间的各个角落。
司凤在璇玑的房间里小心翼翼地翻箱倒柜。
他身边属于褚璇玑的东西少也就罢了，司凤不明白，为什么哪怕是她自己的房间里，也没有多少真正属于她的东西，多是少阳统一的配置，其余的无非一些生活用品。难道她没有什么欲求吗？是一个相当寡淡的人？
再找，便找到姑娘的床上去了。
司凤进来这许久，里间他一直没有涉足。他怕自己站在里间里也是满满的熟悉感。果真如此，那他岂不是曾经在这里……
可外间确实什么都没有，除非褚璇玑很会藏东西，否则他早该找到一些她的私人物品。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这里的陈设果然也带着熟悉感。柜子里，桌子上依旧没什么东西，司凤有些紧张地握了握拳，向床榻走去。
那床上遮了蓝色的帐幔，里边倒是没有落灰，是干净的。
褚璇玑哪里会藏东西呢，司凤拉开帷幔，一眼便看到了床头的小桌上，放着几样物品，不是少阳的，是她自己的。
一本小册子，在这里放了许久，已经破旧了。
一个捏的有些难看的面人，时间太久，已经干裂了。
还有一只画眉的笔，枕在一方螺子黛上，粉黛已经有些变了色。
他打开那本册子，在第三页才看到自己的名字，不禁叹了口气。
这是他找到褚璇玑屋里第一个和自己有关系的东西，但是自己好像并非什么诸如爱人、情人一样对褚璇玑来说独一无二的人。明明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心里却没由来地对她生气起来。
他找了这许久，竟然只找到这个。
难道正是因为她对他无情，他才吃了忘情丹？
他略带随便地将册子收进袖中，便去拿另一样。那个面人着实有些不好看了，但是当他把它举起来，一个声音仿佛在他耳边轻抚。
“你拿了我的面人，就是我的人了。”
他自己不自觉喃喃道
“那你拿了我的簪子，就也是我的人了。”
司凤猛然惊醒。是褚璇玑的声音，那个在梦里一直叫他的声音。
他们绝非无情无爱，既如此，又如何会这样，自己怎肯看着爱人消逝。禹司凤明白自己的心，一旦爱上了，轻易不会罢休的。
外边有了打四更的声音。司凤把三样东西收起来，又把床上的帷幔放下。一眼看去，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璇玑的房间里看起来似乎没少东西，司凤的心里却真的多了东西。
他越是寻得少，越是要寻。
只因为只有寻找的时候，他才不觉得自己是缺了一块的。
他今天第一次听到了璇玑说了除了他名字以外的话。十几年，只有一句话。那么是不是要再一个十几年，才有第二句。
他不能再这样慢慢找下去了，他缺失的地方一直在吸收着他的耐心，这耐心，经过今天这一遭，终于快要耗尽了。
他知道，他已经中毒了，从他做出这夜闯闺房的事来之前就已经无药可救，这不过是症状的加深。
没有缺少过的人，怎知道完整的滋味有多么好。
他悄悄从窗里翻出，温柔地关上窗户，然后快速地从围墙上翻走，躲过了第一批早起练功的弟子，然后从后山再返回。
临走时，他在褚璇玑的墓前，站了很久。站到天将明。
他在她墓旁边的土地上挖了一个小小的坑，将螺子黛和眉笔放进去，小心地埋好，放了些落叶做遮掩。做好这些，他才肯走。
“放在闺阁中，应是你爱用的东西，不知他们有没有给你带上。”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