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边向着娼妓院子那边走,一边摆弄着手中的山核桃玩,看得出来,六哥这会儿心情很好,都不怎么看路。
“哎呀!”不看路的代价就是——不知和哪个一样不长眼的迎头撞了个结实。
仔细一看,那人竟是串子,看样子好像是刚被人打妓院里轰出来,嘿,六哥也顾不上脑袋疼了,立马揪住串子问怎么回事,又一边大声嚷嚷:“谁呀!可真行!做什么如此欺负人!”
“六哥,他们不肯让我们赎走甜儿······”哟,串子看起来这个委屈呀。
“为些什么呢?你那甜儿看起来不年轻了呀,也没听说她是头牌,我们又不短他们银两,凭什么不给赎啊?”
“我也不知道,他们就是不许赎,还把我赶了出来。甜儿自己倒是愿意的。”
“行了,我知道了,你少在这赖叽丢人,我们回家商量去。”小六先将串子拽了回去。心下也犯嘀咕,莫不是这个叫什么甜儿的是个伶俐的,相柳还要留她打探情报?还是找他家大人问问清楚吧,这鸨母到底为着什么不放人。
晚晌,轩老板带着小厮一干人等,挑着五十坛桑葚酒浩浩荡荡地往回春堂赔罪。
小六端坐在自己房间门口,眼见着轩在小饭桌上满满码了一桌子的碗,先开了两坛子酒将这些碗一一到满,先干为敬。
放下酒碗,唤了声:“海棠!”
海棠上前来给老木行礼道歉,看得出来心里并不情愿,但规矩一丝没乱,小六心想,也不知是皓翎还是西炎教出来的侍女,比她那便宜妹妹可要懂礼。
桌对面坐的老木揣着手,脸上依然不怎么好看,“技不如人,不敢受姑娘的礼。”
轩叫海棠先下去了,自己又端了一碗,“舍妹不懂事,还望木兄海涵。”又咕咚咚地干了。
老木是个憨厚之人,再者,得罪他的毕竟不是这轩老板,轩接着敬酒,无法老木只得接了。
于是两人就你一碗我一碗的喝上了,渐渐的话也多了起来,进而“一心敬,哥俩好”的行起了令。小六看着这事就算是解决了,随手关了门回屋去了,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时辰,“玱玹哥哥,来日方长,我们的账可才刚刚开始算······”
小六美个滋儿地熄了灯,上了床,手心里攥着那山核桃甜甜地睡着了。
“回见,回······见!咱有机会接着喝!木兄,我走了,走了,你······甭送,甭送!”轩喝得晃晃悠悠,口齿含糊不清,跌跌撞撞地出了回春堂的门,一顿酒的功夫,不仅消解了之前的过结,还交下了老木这个朋友。
小伙计一路将他搀回了酒铺,就在身后门关上的一瞬间,轩老板自个站直了,仿佛刚才喝酒的不是他一样,半点醉态都不见。
“都安排好了么?”
“请王孙放心,都已安排妥当。”
与此同时,在辰荣义军营地旁的密林之中,相柳正与七八个暗卫在对峙。
相柳身上被缚了八道灵锁,对方不知用了什么神兵宝器设了阵法,借了这林子中的土灵,相柳的妖力一时被压制,膻中滞涩,五脉不通,强行运转灵力,喉咙里忽地返上一股腥甜。
西炎玱玹,果然按捺不住了……
相柳缓缓抬起头,面具上泛着阵阵寒光,却都没有双眸中的凶光骇人,丝毫看不出被擒的窘迫,“来抓我?还是逼我归顺?”
“请军师共谋天下!”
“可惜,你主子还没本事请得动我。”
越是这种依托法器,需众人通力控制的阵法,破解的办法其实越简单。大阵看似严丝合缝,总归是有生门和死穴的,八条灵锁中,控制者灵力最盛的,便是整个阵的阵眼所在。
当然,想要从这里突破关隘并不容易,囚于阵中还要想办法从灵力高强者手里脱身,也是难比登天的事。不过,囚于阵中的可是九命。
相柳先松了松身子,使灵力散些,他们以土克水,那不用灵力便是,众人见状不禁心想,闻名大荒的九命相柳也不过如此,灵力都散了,看来很快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下一瞬,只见阵法中央的那人早已不复方才的颓然之势,暴起发难,仅使蛮力便挣断了其中一条灵锁,所有暗卫都吓了一跳,阵法的平衡一旦被打破,控制力就会大打折扣,已经有几个手忙脚乱地扑过去近身对决了。
相柳不敢怠慢,顺势提息,调动灵力,强压着胸口的憋闷自左手掌心幻化出数颗冰凌,一颗正中守阵眼那人的眉心,一颗正中其咽喉,一颗正中他胸口。霎时整个大阵分崩离析,暗卫无一例外,都被土崩瓦解的阵中灵力打出去老远,相柳趁此时机长手一挥,一弯晶莹剔透的寒月弯刀已然握在右手,右臂仅运了三成灵力将弯刀打着旋得甩了出去,不多时又转回了相柳手中,剩余的七个暗卫已有五人毙命,另外两个受的伤轻些,不惜冒着力竭的风险,用灵力三步并两步落荒而逃。
那两人跑着,忽然背后冷森森响了句话,“回去告诉你主子,九命相柳誓死不降!”那声音就好像是穿风而来,明明已经跑远了,可那冰冷彻骨的感觉,仿佛那个杀人如麻的恶魔就在眼巴前儿一样。
睡至半夜,玟小六只觉得胸腔内又烧将起来,皮肤下犹如万千蚂蚁啃噬,却又梦魇般醒不过来,他本能地找着凉物挪动,墙壁,窗口漏进来的冷风,什么都好,这时手指突然有了一丝清凉之感,那凉东西还不小,小六赶忙七手八脚地抱了上去。
相柳本在自行运功疗伤,乍得被小六这么用力一搂,气血翻涌,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觉出怀里的东西动了,又闻见血腥气,小六方才猛然惊醒,“怎么伤的这么重?”
“前几日营里出了细作,我跟了好久,查出是西炎玱玹派来的人,今日本想做个了断的。不想竟是一对暗卫来逼我归降,打了一会儿,就这个样了。”
小六赶忙拉低领口,把脖子凑了过去,“快,吸一些。”
相柳也没客气,利齿一口就刺破了小六细嫩的脖颈,森冷的蛇牙冰得小六打了个寒噤,却并不痛,鲜血涌上来又退下去,那股心火热毒就这么退了,舒服了好多······
那茶铺子旁已经挤满了人,老板娘正果脯瓜子的,一盘盘往听书的人堆里搬,刚送来了果子,那边又喊:“老板娘,添茶!”
“来喽!”
“先生,先生!”挤在说书的老朽跟前的自然还是那群孩子们,叽叽喳喳地问到:“那九命咬六姐姐的脖子,她为何不痛啊?”
“嘿嘿,”老头蒲扇一打,抿嘴儿乐了,“要不怎么说这玖瑶巫女与九命相柳是天作之合呢,当年西陵巫女为救西炎众生以身止战,释放了在虞渊积攒的太阳之力以致遁入魔道,饱受折磨。却不曾想这太阳之力早已与她的骨血融为一体,并传给了这玖瑶巫女。只可惜玖瑶少时饱经苦楚,被个九尾狐狸关起来整整折磨了三十年!期间散去了全部功力,这太阳之力也就随灵力化在了她的血液之中,好在玖瑶有小时候,在玉山王母处吃的玉髓仙桃护体,才不至于被这融满了太阳之力的灵血反噬,只是不定会热毒发作,痛痒难耐。而相柳修冰系灵力,海中妖王,属寒水体质,这在玖瑶热毒发作之时无疑是最好的解药,且那热血吸进去,其中丰沛的灵力可以进补,热毒呢,又可被相柳做练功之用。可巧,可巧!天作之合!”
这段话里别的麻伍儿是一点没听进去,只记得了句“被个九尾狐狸关起来整整折磨了三十年!”忙问:“是谁抓了玖瑶?是不是那叶十七?”
老头笑着摇了摇头,兀自拍了醒目,“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说罢便起身,拿着个白瓷的小瓶子,挨个向听众们讨赏钱,说来也奇怪,那小瓶子看着不大,怎么那么多铜钱儿丢进去就是不见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