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够不够（李睿）

韩氏的刺杀未遂，却反被二哥借此敲打，难得的消停了一阵，我便也跟着二哥回了宫。

今日佳人坊新制了一些糕点，我特意送来给二哥尝尝，却见他门外站着侍卫，房门也掩着。

孙怀瑾“殿下好像有些太惯着公主了？”

房内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因房门隔绝显得有些闷。

孙念辞“是孙怀瑾？”

侍卫：“是，公主要进去吗？”

侍卫并未阻拦，反而抬手替我推开了门，二哥的声音就这么从失真模糊一点一点变得清晰。

李睿“我惯的不是她，是我自己。”

门开得有些突然，我一时不知该不该走进去，却见二哥转头看向门边，随后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

李睿“来了？”

他语气里毫无被我打扰的意外，眉目一贯的温和，招手让我过去。

我刚走到他身边坐下，就见他转头看向孙怀瑾，眸中温润收敛，带着一丝隐隐的警告。

孙怀瑾“现在公主更金贵了，是看都不能看一眼了。”

我这才发现孙怀瑾的视线一直在我身上，也没有在意，只当他是开玩笑，只顺手递过去一块糕点。

孙念辞“孙少主要尝尝吗？”

我的手尚未完全抬起就被二哥轻轻压下，糕点落回盘中。他低眸看了我一眼，又瞥向孙怀瑾。

李睿“他不吃。”

我以为孙怀瑾不喜甜食，遂看向他。却见他视线落回二哥身上，眸中含着深意，语气中却带着笑。

孙怀瑾“殿下近日是不是过于吝啬？人不让看，糕点也不让吃。”

我下意识看向二哥，忍不住怀疑他二人之前是不是意见不合时，二哥忽而看着我笑了一下，唇角微弯。

李睿“你放才进来没有叫我。”

孙念辞“嗯？”

我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这个，往常他似乎也并没有在意这些。但见他眼神认真，我还是语带迷茫地开了口。

孙念辞“哥哥？”

二哥微微颔首，又似是随意地看了一眼孙怀瑾，孙怀瑾便请啧一声，站起身来。

孙怀瑾“知道了，知道了。是我没有妹妹，这便走了。”

直到孙怀瑾离开房间，我这才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却又不太确信二哥会有这么一面。

二哥察觉到我的视线，也看了我半晌，眸色深了些，显得笑意也浅淡了几分。

李睿“为什么非要回宫？”

当日我要跟着二哥回宫，他便不太赞同，我能明确感觉到他是真的希望我一直留在别院。

就好像留在那里，便只有我们两人似的。

孙念辞“一直在别院的话，那我身边不就只有哥哥了？”

李睿“不好吗？”

他认真的反问让我一时猝不及防，深墨般的眼瞳中仿佛逼退眼阳光，清晰地映出一个有些愕然的我。

还不及我细想，他眉目轻轻一动，一瞬光色流转，再度让他的神情显得温和起来。

李睿“我以为你很喜欢别院。”

孙念辞“我......我是很喜欢。”

我回过神，下意识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才继续说下去。

孙念辞“但喜欢也不能一直住下去，总是要回宫的。”

李睿“你喜欢，就可以。”

我默默咽下糕点，突兀地想起刚才孙怀瑾的话。

孙念辞“那也不行，哥哥太惯着我了。”

他轻轻笑了一声，声音低了下去，温柔得过分。

李睿“来不及了，已经是深入骨髓的习惯了。”

同方才不一样的说辞让我伸手取帕子的动作慢了一分，那帕子就被另一只手接了过去。

二哥摊开手，垂眸细细替我擦拭手指上沾着的糕点碎屑。光线透窗而入，斜斜洒在他身上，勾出一线微光。

李睿“我想将你一直放在手心。但我知道手心不够，别院也不够。”

最后一点碎屑被抹掉，他将我摊开的手轻轻握拢，抬眸看来的米光宛如深海，似乎藏着看不清的暗涌。

李睿“那天下，够不够？”

房子忽然安静了一瞬，连窗外嘈杂的蝉鸣也好似低了一分。我愣愣看着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觉得搁在案上的手有些烫。

——不知是谁的手烫。

孙念辞“我......”

我犹豫开口，二哥却松开了我。他缓缓抬起的手又于半空一顿，转而轻轻敲了下我的手心。

李睿“玩笑而已，吓到你了？”

他这一敲仿佛什么机关，眸中深海霎时不见，惟余一双眼眸如玉，映着笑意融融。

孙念辞“没有。”

我也跟着笑了，收回手撑起下颌，也同他开起玩笑。

孙念辞“说起来，哥哥是不是忘了我的‘庚帖’还在你那儿呢。”

李睿“是的，在我这里。”

我的本意是提醒他假庚帖可以处理掉了，却没想到他隔着案几看着我的眼睛，温润眉眼被阳光染得灼灼，语气笃定。

就好似被掩盖在春末中的初夏，借着春色温和，隐秘地、悄无声息地透露出一丝私心。

李睿“你的庚帖，一直都会在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