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厚厚地堆积下来，城中商铺渐渐阖门歇业，唯有一处繁花依旧——奇市。
奇市是晟宁的黑市，牵扯势力颇多，卖一些不能摆在明面上的物品，属于官府无法插手的地带。
昨日卷宗中虽然没有提到奇市，但曾经出现五色玉的地点就是奇市附近，并不像单纯的巧合。
孙念辞“两家玉雕店……西门的这家近，先去这家吧。”
我收起写着地址的字条，压了压斗笠，穿过形形色色的人，朝西门走去。
刚走了几步就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身姿挺拔，衣着整洁，在一片鱼龙混杂之中颇有些浊世独清的模样。
更别提其他来往的人都是在看货物，唯有他的打量的是人，应该是在观察。
孙念辞“……苏洛？”
周遭的人也发现了他的不同，频频递去探究的眼神。
身旁站着两个虬髯大汉，看着苏洛不知道讨论了什么，我刚听见“官府”二字，就见他们面色一狠，挽起袖子朝苏洛走了过去。
我暗道不好，先他们一步跑到苏洛身边，揽上他的手臂。
孙念辞“苏郎，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感觉自己挽着的手臂突然僵硬，然后动了一下似乎想抽出来，我便又加了点力气，笑盈盈地靠了过去。
孙念辞“别动，有人看着。”
苏洛垂眸看着我，身体仍然僵硬，但果然没再动了。
要过来的那两个大汉也暂时停在原地，直直地盯着我们，神色警惕。
孙念辞“你刚刚在看什么？她们比我好看是吗？”
苏洛似乎没料到我张口就是一出戏，愣了片刻。
见他接不上，我便故意摆出气恼的模样，甩开他的手臂。
孙念辞“好呀，你父亲看不上我，你也厌了我！”
孙念辞“一整个晚上你都心不在焉的，现在被我发现在看别人，却连哄都不愿意哄了吗？”
苏洛嘴唇微微一动，应该是回过神来了，缓缓接了话。
苏洛“……没有。”
我余光扫过其他人，周围打量的目光还在，但大多都是看戏的神态了，还有一些仍然保持怀疑。
其中就有那两个大汉。
我深吸一口气，只能继续演下去。
孙念辞“没有？”
苏洛“……”
孙念辞“你看，果然不愿意。”
周围有热心的人开始出主意，教他说好听的话。众目睽睽之下，苏洛低头看着我，眼神犹豫。
苏洛为难的神色十分应景，一副不知从何“哄”起的模样，连那两个大汉脸上的警惕都少了几分。
我看着苏洛那张素来清清冷冷的脸，暗想让他配合也挺为难他的，有些绷不住想笑，便打算把这出独角戏唱完。
孙念辞“算……”
苏洛“对我而言，不及你。”
嗯？什么不及我？
我愣了半晌，这才想起我先前为了给他的四处打量解围，而胡诌的“她们比我好看是吗”的询问。
很简单的一句，但由他说出来，莫名别有韵味。
孙念辞“你……”
我一时接不上话，倒是围观的人纷纷表示话不动听，要他再说。
在一片嘈杂中，我咳嗽一声，对其他人的话置若罔闻，笑着再次挽上他的手臂。
孙念辞“好了，我知道。”
孙念辞“我刚刚看到一样很有趣的小玩意儿，你买给我，我就原谅你。”
苏洛“……好。”
我带着他慢慢往前走，余光瞥见那两个大汉终于收了满身戾气，消失在人群之中。
暗巷偏僻，远离喧嚣大街。我松开了手，苏洛也往后退了一步，回到了疏离客气的距离。
孙念辞“我知道苏大人不喜旁人近身，但方才是无奈之举，还请不要介意。”
苏洛神情微顿，然后点了点头。他的动作有些慢，像是还未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的举动。
看这样子……他该不会没有意识到吧？
我有些惊讶，又觉得这样的他有了点人气。但深究下去显然不合适，我只好压下好奇，转移了话题。
孙念辞“苏大人是查五色玉查到了奇市吧。看来奇市这个地点是对的。”
苏洛“公主怎么会知道奇市？”
孙念辞“佳人坊虽不是秘府，但来往客人众多，什么人都有。只要多花些心力，总能听到有用的。”
苏洛“但公主尊贵，不该来奇市，更不该只身前来。”
孙念辞“你也是一个人。”
他没回答，但神情认真，我便又解释了一句。
孙念辞“事关封邑，也关乎我自己，我必须冒些风险。”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没有避开，便清楚地看见他眸中波澜一现。
我要去玉器店，我猜测那也是他的目标。他虽然暂时还不愿意和我合作，但线索指向一致，我便故意开口。
孙念辞“我要去西门边的那家玉器店，如果再遇到那可是巧合。”
苏洛面色未变，只是沉默地看着我，静如深海的眸里有一些犹豫。
我立刻觉察出不对。
孙念辞“怎么了？是那家店有什么问题吗？苏大人是去过了？”
苏洛“是，西门边的那家这几日不营业。”
孙念辞“那南三巷那家呢？”
苏洛“前几日因为晟宁雷雨，店铺溺水，那家暂时搬到中庭去了。”
苏洛如此坦诚，我倒是有些意外了。
我狐疑地看着他，但他眉眼安静，神色清淡，和往常并无不同。
苏洛“只是答谢公主罢了。”
似乎看出我的疑惑，苏洛主动开口。
孙念辞“好，送上来的情报我笑纳了，只是——”
苏洛“只是什么？”
我抬眸看他，轻轻笑了声。
孙念辞“难得见苏大人有问必答，看来以后可以多让你欠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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