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苏洛）

当我们再次回到店中的时候，掌柜正将他的那些宝贝一个劲儿往包袱里塞。见我们出来，他抄起还未塞满的包袱就朝门外跑去。

我一脚踹倒脚边的一个圆凳，圆凳骨碌碌撞向掌柜，他往前一个趔趄，手中宝贝撒了一地。

掌柜“哎呦……”

我上前欲要将他捆住，但想着苏洛清风朗月做不来这件事，便准备自己去寻根绳子。谁知刚转过身，一捆麻绳就递到了眼前。

我顺着那只手对上苏洛的脸，染了脏污的脸上神情坦然。

苏洛“捆上吧。”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缓缓接过了麻绳。

孙念辞“在这里问还是……”

苏洛脸上显出迟疑，方才的坦然碎了条缝。

苏洛“还是按照规则，带回去吧。”

话音刚落，掌柜突然兜起地上的宝贝朝我们砸来。见我们避开，他又抽出挂在墙上的一把碧玉剑，直直刺向离他最近的我。

——但剑并未刺中我。

它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握住。但很快那只手便不复白皙，艳色顺着指缝流出，一片触目惊心。

孙念辞“苏——”

苏洛用另一只手将我轻轻拽到他身后，侧眸看了我一眼，眸中愠色忧色交杂，失了往日平静。

大概是见我没事，他眸中忧色方散去，握着我的手松了些。我刚要抽回手却意识到不对，不由垂眸看去，只见他的手竟微微颤抖。

是疼还是……后怕？

掌柜“我、我并不想伤人，我就是……就是……”

掌柜见了红也吓到了，忙松了手，碧玉剑当啷落地。

我看着苏洛手上一片鲜红，忙转身去找干净的布条给他包扎。苏洛轻轻看了我一眼，再抬眼时目光已经冷了下来。

#苏洛“你可知道，按照大成律法，谋害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吗？”

掌柜“你是官？！”

掌柜盯着他看了很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瘫倒在地。

掌柜“难怪你认得出那些贡品……”

苏洛垂眼看他，声音低沉。

#苏洛“只要你如实相告，今日的事我可以不追究。”

绝望的掌柜骤然抬起脸。

掌柜“我说！我说！”

掌柜“姑娘手里的玉雕确实是北昆的五色玉。我之前收过一块，不过已经卖了。”

掌柜“我收的那块玉雕和姑娘这块类似，应该是同一批货。”

孙念辞“你从谁手里收到的？”

掌柜“一个男人，听声音应该有些年纪了。他开的价不高，感觉应该是急用钱，或是着急脱手，我看见便宜就收了。”

孙念辞“那你还记得他的长相吗？”

掌柜摇摇头，面上犯着苦涩。

掌柜“他戴着面具，看不见脸。我就记得他的右脚好像有点跛。”

我和苏洛对视一眼，以目相询，苏洛轻轻点点头。

虽然不清楚对方容貌，但特征明显，秘府能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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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波澜随着夜色一同掩埋，当朝晖再度洒满晟宁城，苏洛已经恢复了平日衣冠齐楚、纤尘不染的模样。

苏洛“公主在看什么？”

我收回稍显遗憾的目光，将带来的伤药摆上了案。

孙念辞“你今日换过药了吗？”

孙念辞“若没有，那正好我替你上药，顺便看看你的伤势。”

苏洛低头看了一眼受伤的手，似乎迟疑了一下，将手放在了案上。

苏洛“有劳公主了。”

我小心翼翼地拆开纱布，目光触及药迹掩映下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心微微一颤。

这是文人的手，它合该用来提笔润墨，却为我握住了锋利剑身。

孙念辞“昨夜你……”

我轻轻将药粉撒在伤口上，见他指尖微动，不知怎么想起昨夜他颤抖的指尖。

有些话可能不适合明说，我便扯出笑，换了句话。

孙念辞“昨夜你明明说的是带回去审，怎么自己先破了规矩？”

苏落垂眸看着我的动作，沉默许久，长睫在眼下落下阴影。

苏洛“我一直觉得规矩合该用来保护人，却没想到……也会伤人。”

我取来新的纱布，一层一层地裹上他的手，闻言手下微顿。

虽然我觉得规矩有时候是束缚，但看着这个素来以循规蹈矩为准则的人亲手打破自己的信念，一时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孙念辞“好了。”

苏洛“多谢公主。”

孙念辞“是我该谢谢。”

苏洛眉心微皱，眸光晦涩。

孙念辞“不说这些了，我们来说说你吧。”

我将刚刚拆下的纱布摊于他面前，上面还沾染着未曾吸收的药粉，显然是刚换上不久。

孙念辞“你的手明明刚换过药，又为何骗我呢？”

我撑着下巴靠近了一些，笑吟吟地看着他。

孙念辞“嗯？苏大人？”

苏落的神色顿住，眼睫轻颤，然后飞快地侧了脸，本是搁在案上的手也跟着放下。

苏洛“秘府已经找到那个卖玉雕的人了。”

孙念辞“……你转移话题未免有些太生硬了。”

苏洛仍然不看我，只是兀自说了下去。

苏洛“但那人已经离开了晟宁，去了灵州。”

孙念辞“嗯？”

我收起玩笑的神情，正色道。

孙念辞“那看来我也得回一趟灵州了。”

苏洛终是回眼看我，似是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