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王城上下、圣庙内外为了拜月节连日筹备,就连恩塔都忙得脚不沾地。
这一天也是特许神巫们与家人相见的日子,难怪恩塔会如此期待。
只是......
孙念辞“你说拜月节事祈雨的祭典,可这晴空万里,哪里像是会下雨的样子?该不会直接取消了吧?”
恩塔“不会的!萨姆库利一定有办法!”
恩塔信誓旦旦地说着,我转头看向窗外的骄阳,心中不免惴惴。
湖畔聚集了无数北昆民族,人人沐浴更衣,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清香。
孙念辞“今晚的月亮真的好漂亮......”
恩塔“那是自认,拜月节本就是门帘月亮最大最园的一天,传说就是月之女神的诞辰呢。”
正在此时,远处突然一阵骚乱。
恩塔“开始了!”
乌日乐赤着足,一步一步走向湖畔,周围的嘈杂声渐止,人们都聚精会神地屏住了呼吸。
孙念辞“什么开始了?”
恩塔“嘘!”
乌日乐不疾不徐地前行,随着他的脚步,花丛中原本含苞待放的依澜花......
竟然一朵接着一朵,全都盛开了!
那些花朵在月光的照耀下傲然挺立,洁白得发亮,就像是——
北昆百姓:“是神迹!月之女神降临了!”
夜风吹拂得乌日乐长袍微动,他走到湖畔长桥上拜天拜月,声音清朗,字字入耳。
乌日乐“以月神最虔诚的子民之名,请您倾听我的祷告、应许我的祈求,赐福北昆,垂怜众生。”
乌日乐“在天空织造云雾,为荒漠降下甘霖......”
随后,乌日乐沐浴着月光跳起了祈雨的祭祀之舞,像一个美丽的幻梦。
而随着他的舞姿,圆月竟躲入了厚厚的云层,伴着惊雷滚滚,天幕上雨水点点落下,带来一丝微凉。
孙念辞“怎么会......?!”
北昆百姓:“萨姆库利一定就是女神派来拯救苍生的使者!”
雨越下越大,周围的北昆百姓沐雨而泣,叩首不止。
孙念辞“如果真的有神明存在,也许就是像他这样美的吧。”
我见恩塔没有回应,这才发现他正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我也看到了另外两位神巫正与家人们交谈,可恩塔的家人们......
并没有出现。
直到祭典结束人潮散去,恩塔都没有见到他的家人。
夜深回到圣庙后我久久难眠,便踏着月色走出房间,却见祷告所还灯火通明。
湖畔的奇景犹在眼前,我却有些事想要和他当面确认。
孙念辞“大祭司今日辛劳,还没歇息?”
乌日乐静坐在圣坛边看着书,听见我的问话,头也没抬。
乌日乐“公主不是也没睡?”
‘公主’儿子令我心中一紧,他果然早已知晓我的身份。
孙念辞“大祭司确实无所不知......但我不过是远远欣赏所造的‘神迹’,不累。”
乌日乐“公主有话直说便是。”
乌日乐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却神色淡淡。我从袖中拿出一朵在湖畔花丛中摘下来的依澜花。
孙念辞“这些依澜花,是障眼法吧?”
我摘下一片花瓣靠近烛光,花瓣的影子打在墙面上,能看到上面有极细微的小眼儿。
孙念辞“把已经盛开的花聚集起来,再用细不可查的丝线将它们缝成花苞的样子......”
孙念辞“当你走过的时候再将丝线剪断,‘花苞’自然就会‘盛放’了。”
乌日乐的眼神总算递了过来,却仍笑着,一点不见被拆穿的慌张。
孙念辞“但我确实很困惑,你是怎么祈雨的......直到我想到了占星术。”
我早就见过这样的‘半仙’。就像那个为我定下判词的术士。
孙念辞“你是通过观测天象知道今日会下雨的吧?”
孙念辞“就算时间没掐好,独独一个让国花盛放的神迹,也足够震慑百姓了。”
乌日乐“所以呢?公主觉得我是在欺世盗名?”
孙念辞“大祭司这样迷惑百姓,难道不是为了维护神权?”
乌日乐“是为了满足他们。”
孙念辞“......?”
乌日乐“人们需要神,我便创造一个神。”
孙念辞“即便是伪神?”
乌日乐低笑一声。
乌日乐“人要活下去,总是需要些信仰和寄托的。”
孙念辞“大祭司如此深谙人心,那为什么不让恩塔和家人相见?”
孙念辞“他......很难过。”
乌日乐“不是我不让,只是他们来不了。”
乌日乐脸上又浮起那种淡淡的笑意,可我却觉得头皮发麻。
孙念辞“你这话什么意思?”
乌日乐“死人,是没办法出门的。”
孙念辞“......!”
孙念辞“你明明亲口说了女神会赦免他们!”
乌日乐“我只说会赦免恩塔。想家,本没有错。”
孙念辞“可你答应了恩塔——”
我突然想起了那日在祷告所他与恩塔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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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塔“萨姆库利真的不会怪罪他们吗?”
#乌日乐“不必想太多。世间凡人大多如此,会为卑贱的欲望驱使,只考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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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坠冰窟。他从来没有答应过。
孙念辞“那恩雅呢?她......”
乌日乐“我既然说过她会成为神巫,就不会食言。”
眼前这个人脸上写满照拂苍生的悲悯,却轻描淡写地决定着旁人的生死,让人心生恐惧。
孙念辞“你说让我自己寻找答案,可我想不到答案会这么残忍......”
乌日乐“怎么会是残忍?对那些内心贫弱的人来说,死亡才是我赐予他们的拯救和解脱。”
乌日乐“恩雅能活着,是因为她很强大。”
原来我的直觉终究没有错。
圣洁如神明的乌日乐,心底掩藏着无尽暴戾恣睢的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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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可我紧张得浑身冒汗。
我只庆幸乌日乐终究小瞧了我,他大概是笃定我在此处根本无能为力,所以并未命人看管我。
要避开圣庙中的神官与侍女确实不容易,但我还是找到了神巫的居所,找到了恩塔。
我骗恩塔说他的姐姐生病了,将他带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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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最重要的是远离这个危险之地,也许当他知道真相会恨我,但我还是想竭尽所能保证他的安全。
圣庙的巨门近在咫尺,尽管在夜色中,却被圆月映得熠熠生辉。
???“什么人!”
孙念辞“......!”
随着一句质问,众多神官与乌日乐一同出现,我攥紧了恩塔的手,护在他身前。
乌日乐的目光落在恩塔身上,眼里的悲伤像一腔柔暖的春水,让人忍不住心生自责。
乌日乐“你这么做,可想过......你的姐姐?”
听到‘姐姐’二字,恩塔如遭雷击,手指瞬间变得冰凉。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突然挣脱开去。
来不及拽住他,恩塔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乌日乐身边,竟一下跪倒在他脚边。
恩塔“我知道我罪不可恕......”
恩塔“但是她非要拉我走的!她说姐姐生病了,她是魔鬼派来的异端!”
孙念辞“......”
孙念辞“没错,是我骗了他。”
乌日乐的眸子里闪过刹那意外,而他脚边的恩塔,额头死死抵在地上,不敢抬头看我。
孙念辞“一切与他无关,有什么罪名安在我头上便是。”
听我此言,神官们随即围了过来,正准备押住我时,却见乌日乐抬了抬手。
乌日乐“我会将她带往神山,由月之女神亲自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