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堪（韩侑）

天边是一片沉沉暮霭，自父皇驾崩后各地就暴乱不断，这些日子红袍军一直在外平乱。

我坐在窗前坐了很久，绯凉一直小心地守在我身边，直到我的宫外传来了很久没有出现过的嘈杂声。

孙念辞“发生什么了......？”

还不到我让绯凉去瞧，一个白发红瞳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我面前。

韩侑“公主殿下，进来可好？”

韩侑的赤瞳没入熊熊烈火中，似乎要将我吞噬，我不言，只静静回视他。

韩侑“公主不想说话，可以。”

韩侑“但本将军刚平乱回来，这次庆功宴公主可不能缺席。”

孙念辞“......我身体不适，大将军还是自己庆祝去吧。”

韩侑毫不在意，一双赤眸中尽是不同置辩的得意与威迫。

韩侑“我说了，公主不能缺席。”

韩侑“还是说其实公主根本不敢赴我的宴，这就怕了。”

我知道，他是在故意激我，但我不得不承认他成功了。

孙念辞“我怕什么？此次剿匪护了晟宁百姓平安，是该好好庆贺。”

孙念辞“大将军劳苦功高，要是父皇泉下有知，不知该有何感想。”

韩侑“先帝被二皇子毒杀，本将军做了什么，先帝已经永远不能知道了。”

韩侑挑眉，露出一个带着挑衅的笑容。

韩侑“但普天之下的百姓会知道，公主你、也知道。”

孙念辞“韩侑！”

我怒视他，他却丝毫不在意，抬头看了看外面那片阴翳的天。

韩侑“时辰快到了，公主，请吧。”

庆功宴设立在了昔日父皇招待北昆使团的宴厅，这么短的时间，已是物是人非。

整个宴厅布置的十分简单，只是把原来的方桌拼接成一条长龙。

在这般质朴的映衬下，尽头那张浮雕精致的交椅就显得格外刺目。

侍从们来往忙碌，厅中左右已经围满了前来参宴的将士，见我和韩侑走来——

将士们：“拜见大将军！见过公主！”

朝礼规定，应遵循身份高低依次问安，但在那些红袍军人眼里，我怕是连韩侑手下的副兵都不如。

可大成，永远还是我们李家的江山，就算地坼天崩，我也觉不容许它改变。

孙念辞“大将军占了不属于自己的位置，该不是想让我站着吧。”

韩侑“是我疏忽了，大成的公主殿下，理应坐在主位。”

韩侑“可公主殿下，这里是红袍军的庆功宴。”

他这是在讥讽我德不配位吗？

孙念辞“大将军的话不妨直说。”

韩侑大步向前，屈身于那把交椅之上，而后他指着身旁的一张小榻。

韩侑“公主的位置，在这里。”

他是把我当做了奉酒的侍女？我握紧了拳头，再一次告诫自己要忍耐。

他今日一出反常的把我带到这里，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孙念辞“大将军‘有心’了。”

韩侑不理我话中的讥讽，轻笑了一声。

韩侑“公主还是赶快落座吧。公主要是不坐，这宴可开不了席。”

孙念辞“大将军向来肆无忌惮，就算我不来，也影响不了大将军行事。”

韩侑“不，公主错了，这场庆功宴可缺不了公主。”

无数双眼睛毫不避讳地看向我。见我入座，韩侑扬起得意的笑容，但他面对下座将士，又是一如既往的威严。

韩侑“诸将请坐！”

只一声令下，将士们无一人敢立，长桌两侧霎时便坐满了人。

韩侑“众将诛贼平乱，皆有功劳，今日不必拘束，尽兴即可！”

众将士：“红袍大军，举武扬威！”

紧接着，我便被潮水般的碰盏欢呼声淹没，只有我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将领甲：“此战大捷，多亏有大将军运筹帷幄！”

将领乙：“论文才武略，大将军若是属二，那天底下恐怕没人担得起一了！”

将领甲：“要不是我们大将军举世无双，先帝怎么可能坐得稳这片江山。”

刺耳的不敬之语层出不穷的灌入我的耳朵，却没有人觉得有异。

我皱起眉头，几乎起身就想离开，但我也清楚韩侑不会这么轻易放我离开。

韩侑似乎一直在关注我的动向，见我如今的模样，笑了一声。

韩侑“公主这就听不下去了？”

韩侑一下就戳中了我的想法，眸中带着得偿所愿的畅然。

韩侑“不过是一些听了就能抛在脑后的话，公主就受不了了。”

韩侑“那公主可知二皇子每日在那诏狱里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我的脑海中一下想到那日在狱中见到师无弦的景象，难不成......

孙念辞“你对我二哥做什么了？”

韩侑“肉体上的痛苦很快就能抛在脑后，对付难缠的敌人，攻的是这里。”

韩侑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

韩侑“你同二皇子想要的太多，所以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韩侑“公主不如只求一样，或许二皇子最后一程也能走得舒坦一些。”

孙念辞“我二哥的命，我自己会救。”

韩侑“公主这话，自己听了信吗？”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水顺着脖颈滴落溅在我手背上。

冰凉如同他的瞳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