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肩作战（陈齐）

我掀开主帐，逡视帐内众人，唯独没有陈齐的身影。

孙念辞“先开始吧。”

一名副将打量了片刻我的眼色，犹疑道。

副将：“回禀公主，今日所议事关重大，是否再等等陈将军？”

孙念辞“无妨，先议布防相关。等他忙完……自会来的。”

如我所料，陈齐并没有晚来太久，但今日却一反常态地沉默。

他进入主帐后便一直站在人群中，目不转睛地盯着沙盘，话出奇的少。

孙念辞“前日不巧下了一场薄雪。今日天热，恐怕雪水渍入城东的火药阵中……虽都有油布包裹，但还是确保万无一失吧。”

孙念辞“火药埋在哪儿，没人比我清楚。今日入夜，我会带一队人马出城检视。”

陈齐“我带一队黑云骑从正城门出去，声东击西。”

陈齐说完后，脸色愈发凝肃。之后更是一言不发，周身仿佛凝结着一层寒霜。

帐内众人似乎都被他所携带的冷峻之意震慑，说完正事后，迅速地找理由离开了。

孙念辞“你不想我去？”

陈齐“嗯。之前烧毁粮仓让红袍军吃了大亏，他们的巡视和布防上必然愈发严紧。你亲自去，太危险了。”

孙念辞“如我所说，那片阵地没人比我更了解。”

陈齐“可是……”

陈齐话音蓦地急促起来，焦灼万分。却在目光与我相对时，生生收住了未尽的话。

孙念辞“你知道的，我必须去。”

下一秒，陈齐身形逼近，巨大阴影将我包裹。在陈齐的怀抱里，熟悉的味道混杂着药味扑面而来。

陈齐“我担心……担心你受伤。”

不再是之前那些坚定、热烈的拥抱，而是充满了犹豫与不安。

心跳层叠相连，气息缠绕并生。陈齐这个激烈又莽撞的怀抱，汹涌得几乎将我全部淹没。

我明白了他的惶然，正如我对他也一样。

孙念辞“陈齐，我也答应你……我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一定平平安安地回来。和你一起。”

城门洞开，又是如那日一般的黑沉之夜。

听见黑云骑的马蹄声远去，我锦衣夜行与一行死士从东侧城门出发，很快到了火药阵前。

死士：“公主，陈将军那边似乎很顺利。”

孙念辞“嗯。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我检查着阵地中掩埋的火药，触感干燥，心中放下一块重重的石头。

其他人来报的也都是好消息，一切都出奇地顺利。

孙念辞“回城，给黑云骑放个信号吧。”

然而，西侧黑漆漆的天空却不曾有一点亮起，那边似乎……？！

死士：“公主！陈小将军遇到了一队人马，与之交战起来了！”

孙念辞“按理说，敌军巡视的方向路线我们都知道，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对……散兵游卒？”

我越想越觉得危险，若是黑云骑连释放信号的机会也没有，想是难以抵挡。

我飞速跃上马背，向东侧奔去。

夜阑之中，黑云骑果然正与一对人马激烈厮杀——

我迅速找到陈齐的位置，只见他骁勇莫名，以一当四，但到底人数不足，被敌方左右夹击，步步后退。

我当即搭弓满弦，放出一剑，这一剑力透，狠狠没入敌人颈部。

陈齐面前的敌人如断线风筝，坠下马去，他讶异地投来视线，一见是我，深深地望我一眼。

陈齐“好箭！……当心身后！”

陈齐话音未落，突然面色大变。他一夹马腹，冲向我身后，挥臂就是一击！

寒光一闪，我的背后，只余一人重重坠地的闷响声。

孙念辞“陈齐，走！”

我立刻鞭马与陈齐并肩一起，且战且退。

而在陈齐的带领下，那对散兵很快人仰马翻，被我们远远甩在了身后。

我与陈齐并驾齐驱，一路飞驰入城，默契地一并甩开了身后的队友，转入一侧小巷中。

四周寂静，我们翻身下马。

我尚未站稳，陈齐的拥抱便又飞扑过来，我被他抱了个踉跄。

陈齐“太危险了！我差点就要被人击下战马，还好有你那一箭，替我解了围。”

陈齐“方才那一箭，颇有大将之风！力道强劲，准头也好！”

孙念辞“所以……你其实不必为我担心。”

孙念辞“我能保护好自己。在某些时候，我也能够保护你。”

陈齐收紧臂弯，传递的却是珍视与爱意。

陈齐“这些时日，我也想了很多……不过在说这些之前，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这两日陈齐总是心神不宁，我知道他有一件心事，而他的心事，大抵同我近日所思虑的另一件事情有关。

孙念辞“正巧，我也有事要和你说。”

陈齐有些意外，示意我先说。

孙念辞“南沧有变，你也收到消息了，对吗？”

许是思及家乡，心有忧虑，陈齐点了点头。夜幕之下，他的眸光暗淡了许多。

陈齐“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孙念辞“我前阵子收到了一封来自南沧王室的请帖，当时看信中措辞并无异样，但回头再看，却有诸多疑点。”

孙念辞“我怀疑南沧局势有变，而你心事重重的样子，几乎坐实了我的猜想。”

陈齐这些时日的忧虑和警惕，都是因为他一直在恐惧。而他所恐惧的，远非死亡。

陈齐“我来灵州之前，南沧的情况还算稳定。我确实没能料到……这一切都太突然了。”

孙念辞“带解决了灵州的事，我和你一起回南沧。”

陈齐闷闷地应下一声，紧接着一句轻叹。

陈齐“此时并不是带你回南沧的时候。南沧朝政由世家把持，国君又势单力薄。南沧会很危险……我不想你被卷进危险之中。”

陈齐“但是，我也明白了，你一直想要告诉我的是什么。”

陈齐松开怀抱，我们撤开些距离，却是为了将对方看得更清楚。

陈齐“过去我害怕失去。所以，我也必须独当一面，这样才能护住重要的人……我一直以为是这样。”

陈齐“可当我迈出了这一步，我才发现，自己从不是单枪匹马。”

陈齐“我有黑云骑的将士，有亲人、友。最重要的是……”

彼时星月满布苍穹，天边已是斗转参横。他停住话语，手覆在我的脸侧。我看见少年的眼眸，那里云阔星垂，翻滚着璀璨的光。

陈齐“那个我最担心失去的、一心想要护在我身后的人，一直站在我的身边——从很久以前便是如此。”

陈齐“原来，战场上的我，并非孑然一人。”

陈齐向我伸出手，握紧拳——这是黑云骑中，一种示意尊敬与全然信任的礼节。

陈齐“这是‘我们’的战场。我也向你保证，往后无论顺逆，我都会与你同在。我们，并肩作战 ”

我伸出手，与陈齐相碰。

少年的手指传来炽热的温度，随后热血退去，徒留暧昧仍在盘旋。直至……我们十指紧扣。

孙念辞“从今往后，并肩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