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陈修斜倚在榻上。
孙念辞“伤可好些了吗?”
多日不见的陈修要从床榻上下来,被我一把按了回去。
孙念辞“身上有伤,就要好好歇着。”
陈修身着素衣,面色仍有些苍白。外面发生的事,想必他已经了然。
因此,陈修的神情显得有些惭愧,还没等我开口,他便急忙解释。
陈修“这个计划没有提前告知公主,的确是我的过失。”
陈修“只是我深知禁军内鬼不少,生怕走漏一丝风声,导致满盘皆输。最初连陈齐也并不知情......”
陈修“连我们自己也没有把握的事,怎敢让你牵涉进来。”
陈修说完,便等着我的回答。
他的脸色苍白、瘦削了一些。在云淡风轻地遮掩,也能猜到他受的伤绝不是小伤。
也许陈齐得知真相时,陈修甚至还在昏迷也说不定......
孙念辞“我不怪你,宁霁和王珏和盘托出之前,我也早就猜到了。”
陈修双眸微睁,有些动容。
陈修“你早就知道?”
我在陈修的床沿边坐下,端起药碗。
孙念辞“嗯。因为我一直相信你,不会真的离开。”
回到我自己的房间后,夜色已经极深了。
我屏退了所有人,独自在书案前翻看高濯的罪状。
然而,高濯的话总是毫无征兆地占领我的脑海,我心不在焉,什么也看不进去。
在天牢里,高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说起了一件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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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背着月光,凄冷的光芒洒在他的肩上。
高濯“公主,在成为家主之前,我什么也不是。”
高濯“得到权力之前,人的尊严和欲望,都是只能在泥地里任人践踏的东西。”
高濯“只有一个人告诉我,未来我能够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孙念辞“你是为了那个人,在走到这里的吗?”
高濯的手徐徐微抬,却什么都没有试图抓住。便又放下。
高濯“是。与我而言,她是重重的迷津里,唯一的烛光。没有她,也就不存在今日的高濯。”
孙念辞“那个人是谁?”
这就应该是答案,是谜底了。可高清却又像紧紧地扼住了那些即将喷涌的泉口,他不说话,我只好逼问。
孙念辞“我不记得我见过你,可你却认得我的脸。”
孙念辞“你寻找我的下落,监视我的动向,却似乎不是觊觎我的身份,我的一切。”
孙念辞“你我素不相识,可那时......”
我看向他受伤的手掌,用言语将他围剿进死角。
可高濯却低着头,避开我紧盯的视线。他嘴角的笑很淡,很快就消逝了。
高濯“公主,我们不曾相识过。”
他笑得苍凉,这一瞬我想起自己看过这样的笑,可记忆的池水只回荡了几圈涟漪,又平如镜面。
高濯“你想要的,还是那个没有‘世家’,没有我的南沧。”
‘还’......他为何要说‘还’?思索始终没有答案。
孙念辞“高濯,你没有说实话。告诉我......”
可高濯,再也没有回应过我哪怕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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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事重重地坐在书桌前,不断地回想着高濯的话。
窗外似乎是个雨夜了。檐外雨脚如麻,夜幕有如一块倒悬的砚台,雨水滴坠,纷纷落入屋内。
孙念辞“等等......”
我看向窗边——这扇窗对着游廊,我平日里是从不打开的。
有人来过!
我蓦地站起身,夜风携雨,吹入屋内,吹落了我桌上堆叠的文书。
一封令人眼生的密函进入我的眼帘。
孙念辞“‘公主启......’”
我拆开信封,一股淡淡地花香扑鼻而来。信中夹着一件小物,滑落在我脚边。
这是白茶花 压制成的纸张的薄厚,然后再风干。
我认得此物,这是南沧文人雅士素来喜爱的干花小笺。
白茶花......我在哪里见过?这气味,为何又那样的熟悉呢?
我的视线又落在了信纸上马上面的字体劲瘦,力透纸背。
没有落款。我急切地翻找着宁霁送来的文件,拿出一张高濯亲手书写的口供,按在桌上逐字对比。
冰凉的夜色之中,这两封手写的字迹一摸一样。
信上只有简短的六个字:“公主,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