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李睿）

前些日子我刚动了先盘一间铺子作为自尽来源的念头，就刚好遇到出于旺市的店铺要转手。

当我想着不如搬出陈家，另择他处方便行事时，又正好寻到能完美符合我的需求的宅院。

诸如此类桩桩件件，我不相信巧合。我知道，这么了解我，又会在背后安排好一切的人只有一个——

百晓阁成员“姑娘沿着楼梯上去就行，阁主在楼上的房间。”

孙念辞“好，多谢。”

脚下的台阶就像是我心中的憋闷，没往上一步便更积压一层。我想着该如何询问时，忽然听见了说话声。

百晓阁主事：“如阁主所料，给冯家大少爷准备的生辰礼中，二少爷为他大哥选了鹤归的《秋亭山色图》。”

大约不是聊的什么要紧事，房门只是虚掩，我一眼便看见了坐在上座的人。

他以手支额，微阖着眼，显得疏懒冷淡。

李睿“笔简意远，气韵生动，确实不错。”

百晓阁主事：“但画中山石众多，冯家大少爷为水命，这......二少爷不知自己犯了忌讳。”

他抬起眼来，明明是熟悉的一张脸，眼神却完全陌生。

李睿“他知道。”

百晓阁主事：“阁主的意思是......明白了。二少爷自然知道，才会‘特地’选中那幅画，我这就去办。”

那人转身出来，看见我时愣了一下，又回头看了眼。在看见对方颔首的动作后，方下了楼梯。

李睿“是来找我的吗？”

我对上他的眼，他看来的目光依旧柔和温暖，让我一时分不清眼前和方才，哪一幕才是错觉。

等回过神时，我已经坐在他对面了。身后靠着软垫，身前是他曾经常常为我备的那些点心。

这些熟悉的细节仿佛在彼此的骨血里，再被翻出的这一刻没有温情，只有时过境迁的怅然。

孙念辞“我有话要说。”

李睿“嗯，我在听。”

他语气温和，甚至还剥了一颗荔枝送到我嘴边。

一个细小的动作宛如一颗坠落的火星，霎时点燃塞满我心口的枯草。

孙念辞“我不需要这些，也不用你为我做那些事。”

我拨开他的手，认真开口。

孙念辞“这么久了我早就变了，就像哥......你，你也变了。”

他的手还维持着被我拨开时的动作，手上却空了。

我愣了一下，看见荔枝滚落在地上，那抹无暇沾满了灰尘，忽然心生难过。

李睿“是分开太久了。”

他微垂着眸，目光在那颗荔枝上停了片刻，移开时才将手缓缓放下。

我强迫自己从荔枝上收回视线，垂在身侧的手松开又握紧。

孙念辞“为什么这么久？”

李睿“要让二殿下彻底消失在世人眼中。”

孙念辞“所以要先欺骗最亲近的人？”

我忍到现在，忍了这么多日，再次问出这句话后终是没忍住。

孙念辞“为什么......要骗我？”

用那么惨烈的方式。

他直视着我，眼神看起来有些悲伤。

李睿“最亲近的人......你还记得。”

酸涩从心口蔓延到喉咙，堵得我一时说不出话。

见我沉默，他眼中哀伤收敛，渐渐显出决绝。

李睿“可我不想。”

孙念辞“......什么？”

李睿“我本就不是大成的二殿下，错乱的棋子早该被拨回原位。”

李睿“如果只是作为最亲近的人，我希望那个我，能彻底死在你眼中。”

这是重逢那日未能从他口中问出的话。我感觉自己即将触碰到什么，心一瞬间紧绷，故意追问。

孙念辞“你是要划清界限？”

天色不知何时暗下，晴空被悄然而至的阴云藏于身后。

他手扶案几逼近，缩减着我们之间本就不多的距离。

李睿“你确定要知道我真实的心思？”

他眼中也仿佛聚着云，被蓄意掩盖的不是晴空，而是比堆积的云层更厚重的情感。

我动了动唇，将要出口的话被一阵轰雷声打破。狂风乍起，将堆放在一旁的纸页吹得乱飞，飘进我们之中。

视线被纸页割断，那不曾对视的时间里，他眼中的情绪悄然褪去。纸张纷纷落地，他退回原处，眼中只剩下压抑的平静。

胸腔中胀满的气被狂风吹散，失望趁虚而入。我松开握紧的手，站起身。

李睿“孙念辞，你方才说我变了。”

我脚步一顿，踩在脚下的纸被风拉扯着微微挣扎。

李睿“但你有没有想过，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在雷声暂歇的空挡里，大雨倾盆而下，砸出不甘的声响。

我没有回头，听见他用熟悉的、温柔的语调对我说。

李睿“下雨了，雨停了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