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下到了夜里。
房间外似乎归于平静,我推开窗想一探究竟,却猝不及防看见几个时辰前被我拒之门外的人。
李睿“雨停了。”
他立在廊上微微仰头,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暗色苍茫,无雨亦无月。
孙念辞“......嗯。”
滞留在檐上的雨滴落,他的视线自上而下,随着雨滴落进灯火也照不亮的水洼中。停顿片刻,倏然转向我。
李睿“入夜了,你还要走吗?”
他语气听起来似乎很平和,眼神却让我心里一顿。
孙念辞“我......”
但我很快就想起白日那句没有下文的话,生生将‘只是给陈家传个信’压了回去。
大概是将我未开口的话当作了默认,他转向我,隔着几步距离。
李睿“别回陈家了,留下来吧。”
孙念辞“为什么?”
李睿“我们是兄妹,你留在我这里是应该的。”
他语气仍旧很平静,却对我的去留一再执着。
但此刻,让我更在意的事另一句话。
孙念辞“我们——是兄妹吗?”
我撑在窗台上的手轻轻攥紧,直直看着他的眼睛。灯光从我身后流入他眼眸,我窥见了平静下暗藏的波涌。
李睿“你想是吗?”
我想是吗?
我分不清这是试探,还是求证。
我只知雨夜后的风明明有些凉,我心里的火反而更旺,因他将问题抛给我而恼怒。
所以,当他走过来想替我理好被风吹乱的头发时,我避开了。
他的手悬在我脸侧,我忽而想起那一颗沾满灰尘的荔枝。
李睿“房间里还需要什么,我让人送来。”
他没有箭矢,放下手,温声询问。
孙念辞“不需要。”
孙念辞“我说过不需要这些。你......阁主事务繁忙,没必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我掐着手心,才能将话说得疏离冷淡。
他许久没回话,我不想再和他僵持,伸手去拉窗扇,手指却被他扣住。
李睿“你不需要的是我做的这些事,还是我?”
他眸色很深,似有情绪万千,我却怎么都问不出来。这让我挫败又心酸,只好狠下心,一点一点掰开他的手。
孙念辞“都不需要。”
窗户被合上,他变成窗纸上一道朦胧的剪影。
李睿“你在我看不见的时候,已经变得不需要我了,是吗?”
他的声音被夜色压得低沉,又被灯光晕染开来的剪影边缘,模糊失真。
乍起的难受与心火交织在一起,我忍住想开窗再次质问的念头,转身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本想冷静一下,入口却发现茶壶里的茶被换成了水。
李睿“我让人把茶换了,不然你夜里又难以入眠。”
过往细节霎时清晰,我放下茶杯,与他隔着薄薄一层窗纸各自沉默。最终是我败下阵来,俯身吹灭了灯。
记忆和剪影一同沉入夜色,我跌入旧梦。
因思绪太多,昨晚睡得并不沉。因而听见屋外细碎人声,我便睁开了眼。
百晓阁主事:“......高家......来信......”
我立刻清醒,顺着声音走到窗边。但断断续续听不太清,我轻轻推开了窗,听见最后一句。
百晓阁主事:“......高家急于得到回复。”
李睿“知道了。”
我隔着窗看见熟悉的人,残梦未消,让我微微有些愣怔。
李睿“醒了?”
他不知何时转过头来,隔着窗户与我对上了视线。
他语气如常,态度也一如既往,昨晚的对话就好像那一场雨,雨停了,有些情绪就无迹可寻。
但他分明还穿着昨日的衣裳,袖口、衣摆等处甚至还有湿迹,好似他从未离开。
孙念辞“你......”
在我窗前守了一夜?因为我最后那句话?
我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犹豫了许久,反倒是他先开了口。
李睿“抱歉,本想送你回去,但有些事要处理。”
我的视线自那封信上掠过,‘高家’两字宛如一根刺,将温柔残梦刺破。
孙念辞“嗯。”
李睿“那你......”
我看着他衣服上的水迹,说不出冷淡的话。可怀疑如鲠在喉,只能以其他的方式曲折探求。
孙念辞“我想四处走走。”
他似是一怔,看了我片刻,露出温和的笑容。
李睿“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一切恍然如旧,我们都得到彼此想要的答复,并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这点默契。
直到他带着那封信离开,日光吞噬掉他的背影,我才能将那句怀疑问出口。
孙念辞“你真的,和高家有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