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尘轻叹一声,语气里满是无奈:“虽说已经借给他了,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如此堂而皇之地穿出来啊。”
为首的萧瑟举起手中的酒壶,稍稍仰头饮了一口。他身后的众人却在同一瞬间发出高呼,那声音里充斥着悲怆与决绝,仿佛天地间的最后一声呐喊。
十六名雪月城弟子齐齐拔剑出鞘,雷无桀与叶若依亦不例外,腰间长剑铿然作响,剑锋泛起冷光。
司空千落右手一挥,长枪已高高举起,宛如一根直指苍穹的利刺。
“殿下!”玄同急促开口,目光紧锁四周,“局势未明,请让我们先撤离此地!”
萧崇微微摇头,似乎对现场的剑拔弩张浑然不惧。他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语气中透着一丝笃定:“朝中百官、天启世家齐聚于此,他再狂妄,也不敢造次。”
然而萧羽只是冷笑地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讥讽:“若是你亲见眼前这一幕,便能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无法无天’。这场景,怕是比起直接提剑冲进太安殿,也不遑多让吧。”
“剑起!”雷无桀怒喝一声,身形凌空跃起,如鹰击长空,在半空中翻转自如。
叶若依紧随其后,手腕一抖,剑刃划过一道银亮弧线,与雷无桀的剑影交错而过。
十六名雪月城弟子同时举剑,两人一组,对剑相立。他们的动作默契无比,剑起剑落之间,仿若翩翩蝶舞,又似花瓣纷飞。每一次腾挪都带着极致的优雅,却又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剑身上闪烁的寒芒映照着鼓点般急促的节奏,隆隆鼓声随之震彻全场!
那鼓声从何而来?
只见台中央矗立着一只高达丈余的红色巨鼓,司空千落挺身屹立于其上,手中长枪犹如蛟龙翻腾,每一下挥击都重重擂响大鼓!鼓声激荡,气势磅礴,宛若雷霆炸裂,令十里之内为之震惊!
楼阁之上,奏乐者们早已汗流浃背。抚琴的女子额头沁满汗水,双臂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吹箫的女子身形摇摇欲坠,气息几近紊乱。琵琶女子更是在激烈的拨弦中断了两根琴弦。就连玉笛表面也悄然浮现细密裂痕……但她们无人停下演奏,因为那悲壮的剑气与震耳欲聋的鼓声逼迫着她们,只能咬牙坚持,再用力一点,再用力一点!
“这是怎么回事?”董太师只觉心跳加速,胸腔内的血液仿佛被点燃了一般炙热涌动。这种久违的澎湃感几乎要将他吞没。
萧月离沉声开口:“是剑舞。”
萧瑟手持酒壶,脚步踉跄但坚定地向前迈出数步。他如同一位醉意朦胧、即将登场的戏子,将酒壶高高举起,唱道: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雷无桀和叶若依收剑入鞘,与萧瑟齐声同唱。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萧瑟转了个圈,身形摇晃,似已沉醉其中。
十六名雪月城弟子缓缓收剑,司空千落跃下巨鼓,停止了敲击。
四位乐女也纷纷停下手上的乐器。天女蕊站在楼阁之中,双手捂嘴,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
一曲终了,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全场鸦雀无声,唯有萧瑟低叹一声,神情复杂。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他们再次轻声吟诵,语调缓慢而沉重。
三唱挽歌。
初唱,唱尽悲哀。
再唱,唱出怒火。
三唱,则祈愿平安。
萧瑟将酒壶中残余的最后一滴酒洒向地面,任它浸润泥土。泪水滑过他沾满风霜的脸颊,他却强忍悲伤,声音沙哑却坚定:“既然如此,那就如你们所愿,用鲜血染红这座天启之城吧!”
萧羽冷冷一笑,萧崇则身形微晃,玄同连忙上前扶稳。
满堂宾客至此方才恍然醒悟,原来萧瑟今日设宴并非为了交涉或寒暄,而是为了一场告别。
这哪里是什么宴会?分明是一场庄严的葬礼!
“大师兄,安息吧。”萧瑟擦拭掉脸上的泪痕,低声呢喃,语气中满含哀伤与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