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塔尔8

会议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只剩樊振东和宋钰还蔫头耷脑地坐在原位，面前摊着的战术笔记本空白得刺眼。吴指导端着两杯温水过来，把杯子往两人桌上一放，叹了口气：“怎么，还跟这儿怄气呢？”

宋钰的教练闫森指导也没走，正站在战术板前擦上面的笔迹，闻言回头接话：“小玉，你别瞅他了，他那本子也没比你多写俩字。”他把白板擦往桌上一放，走到宋钰身边，捏了捏她的后颈，“知道你累，但孔指导为啥罚你们？不是真生气，是怕你们把今儿的漏洞漏了——下午那几个衔接失误，不记下来复盘，明天遇着类似的还得栽跟头。”自己这个气啊，一个没看住，都靠着肩膀睡觉了，悔啊

吴指导也在樊振东旁边坐下，指了指他本子上那几行潦草的字：“你跟萨姆索诺夫那第六局，反手位被抓了三次，咋不记？刚才开会睡过去就算了，现在还不补，等明天对手拿着你的弱点研究，你哭都来不及。而且，你写的这是中文啊”

樊振东扒了扒头发，没吭声，却悄悄把笔拿了起来。宋钰看他动了，也跟着捏起笔，只是笔尖悬在纸上，还是下不去手，小声嘟囔：“记不住那么多……”

“记不住就问啊。”闫森笑了，从口袋里摸出个小本子，“我给你记了重点，你照着捋一遍，不懂就问他——他今儿跟老萨打，那些反手变线的套路，比你看得清楚。”

吴指导也跟着点头，拍了拍樊振东的胳膊：“你也是，别光顾着自己写，有些战术术语小玉可能转不过弯，你给她讲讲。互相帮衬着，笔记也能写快点，写完早点回去睡觉，明儿还得练球呢。”

正说着，许昕又折回来拿外套，听见这话故意拉长了声音：“哟，教练还陪着呢？那我们就不打扰俩小的‘互相帮衬’了啊！”说完冲他俩挤了挤眼睛，溜得飞快。

宋钰被说得脸一红，往樊振东身后躲了躲。吴指导拍了拍她的背，笑着往外走：“行了，我们也不碍眼了，你俩慢慢写，写完把本子放我桌上就行。”闫森也跟着起身，走之前还不忘回头叮嘱：“别偷懒啊！我明儿一早就检查！”

会议室里终于只剩他俩。樊振东把闫森给的重点笔记推给宋钰，自己拿起笔，在本子上写下“萨姆索诺夫反手位空档：注意落点长短结合”，笔尖顿了顿，又补充了句“宋钰反手拧拉后衔接：可尝试快带直线”。

宋钰凑过来看，见他把自己的漏洞也写上了，忍不住笑：“你咋还记我的？”

“都得记。”樊振东头也没抬，耳朵却有点红，“不然下次你再在场上拧拉完卡壳，我还得替你着急。”

宋钰拿起笔，照着重点往下写，写着写着，笔尖顿住了——“正手爆冲时机”那栏，她没太听懂。刚要问，就见樊振东把自己的本子推过来，上面画了个简单的示意图，旁边写着“球弹起后第二高点发力”。

“这样？”宋钰照着画了个小箭头。

樊振东点点头，伸手替她把箭头改了改方向：“角度再偏一点，避开对手的防守重心。”他的指尖擦过她的手背，带着点温热的触感，两人都顿了一下，又赶紧低下头继续写。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摊开的笔记本上，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块儿。原本枯燥的战术笔记，写着写着竟也没那么难熬了——偶尔有不懂的地方，宋钰就轻轻碰一下樊振东的胳膊，他便停下笔给她讲，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怕惊扰了这夜里的安静。

等终于写完最后一个字，宋钰伸了个懒腰，发现手腕都酸了。樊振东把两本笔记摞在一起，站起身：“我送你去王指导那儿。”

“好。”宋钰跟着站起来，走到门口时，想起刚才教练们的话，忍不住小声说：“其实……教练说得对，咱俩刚才确实该好好听会。”

樊振东“嗯”了一声，脚步却慢了些，侧过头看她：“下次开会，我叫你。”

宋钰抬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赶紧点点头，心里那点不好意思，早被这夜里的暖风吹得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