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馆的吊扇还在头顶“嗡嗡”转,吴敬平往休息区的长椅上一坐,保温杯底在瓷砖上磕出轻响。“小胖,过来。”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指节上还沾着点战术板的红墨水印。
樊振东刚练完一组侧身冲,额前的碎发湿成一绺绺,闻言拿着毛巾擦着脸走过来,运动服后背洇出深色的汗渍。“吴指导,咋了?”
“跟你说个正经的。”吴敬平拧开保温杯,枸杞和菊花在水里打着旋,“往后你的训练,主要让王皓带你。我这老胳膊老腿,得跟场边的凉椅多亲近亲近了。”
樊振东擦脸的动作顿了顿,毛巾滑到脖子上。“哦……”他应了一声,忽然笑起来,露出点少年气,“那王指导要是罚我加练,我可找您求情啊。”
“求也没用。”王皓拿着战术板从球台那边绕过来,板沿上还别着支没盖帽的马克笔,“我可记得你小时候被吴指导罚跑圈,边跑边偷偷数树叶子。”他伸手想拍樊振东的肩,手刚抬起来又缩回去,“嚯,你这汗出的,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先去擦擦。”
正说着,隔壁场地突然传来“哗啦”一声,紧接着是宋钰的尖叫:“我的球!”两人转头看,只见宋钰正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抓那些滚得满地都是的黄球,后脑勺的马尾辫一甩一甩,活像只慌慌张张的小刺猬。
闫森跟在后面,手里拎着她的球拍,无奈地叹气:“让你抱稳点,非说自己胳膊有劲儿,这下好了,给地板‘喂球’呢?”他转头看见吴敬平和王皓,眼睛一亮,“正好!听说要交接?晚上我做东,就去街角那家‘老东北’,他们家锅包肉外酥里嫩,让宋钰见识下啥叫正经菜,省得她总啃训练馆门口的速冻包子。”
宋钰刚把最后一个球塞进筐,闻言“嗖”地站起来,球筐往地上一墩,震得剩下的球又滚出来俩。“闫指导!我能点三盘不?”她凑到吴敬平面前,仰着的脸上还沾着块灰,是刚才捡球蹭的,“上次我跟樊振东路过,那香味顺着门缝飘出来,我差点把训练鞋都跑掉了——真的!”
樊振东在旁边拆台:“是你自己踩着球滑倒,还赖鞋不跟脚。”
“那是球太多成精了!”宋钰瞪他,忽然想起什么,又转向王皓,踮着脚凑过去:“王指导王指导,您吃锅包肉爱放醋不?那家的醋特别够味,上次我闻着味儿,在门口站了三分钟,被闫指导揪着耳朵拖走的……”
“打住。”闫森伸手把她往后拽了拽,指尖碰到她扎得紧绷的马尾辫,“再唠下去,厨师都该下班了。”
晚上的包厢里,暖气烧得正旺,宋钰刚坐下就把外套脱了,露出里面印着小熊举球拍图案的T恤,被闫森瞪了一眼,才不情不愿地又穿上。菜单刚递过来,她“嗖”地抢过去,手指头在“锅包肉”三个字上戳得梆梆响:“就它!三盘!少一盘我跟谁急!”
王皓看得直笑:“这孩子是饿了几顿?”吴敬平抿着茶点头:“有这股劲儿,练球也差不了。”樊振东在旁边小声提醒:“你上次吃两盘就撑得直打嗝,走路都顺拐。”宋钰立刻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还攥着筷子:“不许说!我今天状态好,能吃三盘半!”
菜刚上齐,宋钰第一个举筷子,夹起块最大的锅包肉就往嘴里塞,结果烫得“嘶哈”直吸气,舌头伸得老长,活像只被烫到的小狗。樊振东眼疾手快地把冰水推过去,她猛灌了两大口,含糊不清地喊:“好吃!烫也值了!”
闫森敲了敲她的碗沿:“没人跟你抢,慢点吃,油都蹭下巴上了。”话刚说完,就见宋钰夹起块裹着糖霜的锅包肉,小心翼翼地放进吴敬平碗里:“吴指导您尝尝,比训练馆门口那家强十倍!那家的锅包肉,咬下去能硌掉牙!”
吴敬平笑着夹起来,糖霜在灯光下亮晶晶的:“行,沾你的光了。”他看向王皓,“你也多吃点,带小胖可不是轻松活儿,得先把自个儿喂饱。”王皓正给樊振东夹排骨,闻言点头:“放心,我跟他熟,他偷懒我一瞪眼,他就乖乖加练。”
樊振东刚嚼完排骨,立刻举手:“我没有!”宋钰在旁边帮腔:“他有!昨天练发球,趁吴指导转身,偷偷数天花板上的灯,数到第十七盏被抓包了!”樊振东转头瞪她,她却夹了块锅包肉塞他嘴里,含糊着说:“堵住你的嘴,省得你告状!”
包厢里的笑声差点把屋顶掀了。吴敬平看着王皓跟樊振东凑在一起看手机里的比赛录像,说着说着就笑出了声;闫森一边骂宋钰“吃相难看”,一边把剥好的虾放进她碗里;宋钰趁人不注意,又偷偷往樊振东碗里塞了块锅包肉,被他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下腰,俩人对着乐。
他端起茶杯,跟王皓手里的啤酒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窗外的路灯亮了,屋里的热气裹着饭菜香,暖烘烘的。交接哪是什么结束啊,不过是换个人在训练场边喊“加油”,这些热热闹闹的日子,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