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雨开始凉爽,像小冰一样落在皮肤上。林微言在公交车站等车时,熟悉的黑伞又出现在头顶,伞骨的声音像蝴蝶一样轻。
"等待?"陈砚声站在她左边半步的位置。
他今天没有穿校服外套,只有一件白衬衫,领口顶部的纽扣松了,锁骨在雨雾中若隐若现。银项链贴在锁骨窝上,吊坠是液体雨滴的形状,随着呼吸的轻微起伏,就像随时滚进衣领一样。他的左手拿着伞柄,手指有点白,手腕骨突出,戴着一个明亮的黑色发圈——林上周在工作室看到,当时它被放在他用来固定纸的夹板上。
他把伞沿着外面移动,这样她就可以看到公共汽车的方向,但她的右耳被雨水弄湿了。耳廓太红了,好像是谁用指尖反复扭曲的。林微燕注意到他耳后有一颗小痣,藏在潮湿的尾巴里,就像一滴墨水不小心溅到了宣纸上。
"嗯,等11路。"林微言盯着自己的手指,手里拿着书包。
她的指甲缝里还嵌着昨天画画时摩擦到的普通蓝色颜料。右手中指侧面有一条被画刀划伤的小路,痂是深棕色的。今天,她低低地扎了一个松散的球头。她的头发被雨蒸气粘在脖子上,像一棵深色的水生植物。
雨落在伞面上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像无数根细针敲打鼓面,又像谁把米粒撒在铁皮上。
平台上的广告牌正在改变图片。“哗啦”一声掀开半角,露出后面褪色的旧海报。林微言看到上面印的电影早就上映了,男女主角在雨中拥抱的照片被雨水浸泡起来。
陈艳声突然伸出手,用食指轻轻擦了擦海报女主角的脸。雨水顺着他的手指流下来,在褪色的红唇上拖出一个浅粉色的水痕。
“我看过这部电影,”他开口说,声音混着雨声有点哑,“结局男女不在一起。”
他说话时喉结动,林微言看见下巴上有一个新的划痕,很细,像铅笔一样不小心划伤了。
她突然想起了上周的班会,老师让大家填理想的大学。陈艳生的志愿者手表被风吹到了她的脚边。她看见他在南方填了一所大学,专业专栏上写着“气象学”。当时,他的话写得很努力,“愤怒”这个词的最后一钩甚至打破了纸的背面。
11路公交车进站时,林微言踩上台阶,听到身后传来他的声音:“明天可能还会下雨。”
当她回头看时,公共汽车刚刚关门。透过覆盖着水蒸气的玻璃,我看到陈燕声站在原地。黑伞像灰色雨雾中的沉默植物。他的书包斜斜地穿过肩膀,一半的画筒——棕色的牛皮筒暴露在侧袋里,边缘变白,上面涂着黑色的记号笔。”CY”。
她想起了艺术老师说的话,陈燕生总是喜欢在雨天写生。上周三的暴雨中,有人看到他蹲在教学楼后面的小树林里,画着被风吹断的樟树枝。那天,他的身体湿透了,背上贴着一件白衬衫,肩胛骨的形状就像一对即将展开的翅膀。
第二天早上,林微言的书包侧袋里有一把折叠伞。
这是她去年丢失的那个。天蓝色的伞面上印着熊的图案,伞骨上缠着一圈透明胶带——她以前不小心把伞骨弯了,笨拙地修好了。胶带的边缘是黄色的,但界面上有新的透明胶,比她工整得多。伞柄上挂着一个小金属标签,上面刻着“Lin她用钥匙拼音了一会儿,现在被擦亮了。
课间练习结束后,她发现陈艳生拿着她昨天忘在教室里的笔记本电脑,手指停留在她写满公式的页面上,手指轻轻地摩擦着她写错和划掉的地方。
当他低头时,他的睫毛在他眼前留下了一个细小的阴影,鼻梁右侧有一个小雀斑,就像一片棕色的雪。校服袖口沾了一点粉笔灰,应该只是帮老师擦黑板。
“你的书。”当他递过笔记本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掌。
他的指尖有茧,长时间拿着笔留下,但出乎意料地温暖起来。两人像触电一样同时缩回手,笔记本电脑“啪”地掉在地上,摊开的页面暴露了最后一页空白处多余的轻字迹:第三个问题的辅助线可以连接到AC来尝试。笔迹很漂亮,最后也画了一张小笑脸,嘴角有点弯曲,像雨弯曲的新月。
林微言弯腰捡书的时候,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松木味,混了一点雨腥味。她注意到他今天戴了一副黑色耳环,是一个很小的圆钉,就像耳垂上凝固的雨滴。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
她看着操场上被雨水弄湿的红色跑道,突然想起昨天在公交车站,他校服口袋里露出的一半耳机线,和她上周丢失的是同一品牌的白线,接头上缠着她用红指甲油做的标志。当时她急着在教室里转圈,陈艳默默帮她找了两节课,最后说“可能被清洁工带走了”。现在想想,他大概是悄悄拿走了。
雨越下越大,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就像无数透明的蚯蚓。
林把笔记本抱在胸前,透过水蒸气模糊的窗户,看到陈燕生撑着天蓝色的熊伞,正穿过操场。他走得很慢,伞面微微向她倾斜,好像在回应一个只有他们知道的暗号。雨沿着伞的边缘滴下来,溅在他的脚上,像无数转瞬即逝的白色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