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长得没有尽头。ICU的玻璃窗外，林姨瘫坐在长椅上，眼睛红肿得像两颗桃子。看到王安宇，她猛地站起来，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
透过玻璃，王安宇看到宋晚秋躺在众多仪器中间，比上次住院时更加瘦小。各种管子插入她纤细的手臂和脖颈，呼吸机的管道连接着她的嘴，胸部在机器带动下规律地起伏，却没有任何自主的迹象。
"医生怎么说？"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脑部缺氧时间过长...即使救回来，也可能..."林姨捂住嘴，泪水再次涌出。
王安宇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一股铁锈味在口腔中蔓延——他不知何时咬破了内颊。
"为什么停药？明明走之前还好好的..."
林姨摇摇头，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她在电脑里设置了定时邮件，今早发给我的...说如果她失去意识，不要进行创伤性抢救..."
信封上是宋晚秋工整的字迹：「给王安宇——当你准备好的时候」。
王安宇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上。走廊的荧光灯冰冷刺眼，照得他头晕目眩。他颤抖着打开信封，里面是两张纸——一封信，和一份医疗文件复印件。
「亲爱的安宇：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秋天应该已经结束了。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告别，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当面说出这些话。
《秋逝》的最终版在你书房的抽屉里。这次我写了一个新结局——林秋选择活下去，不是因为恐惧死亡，而是因为程阳教会她，即使破碎的生命也值得被爱。可惜这个结局只存在于故事里。
随信附上我的最新检查报告。医生上周告诉我，病情发展速度超出预期，三个月内我将完全失去吞咽和呼吸能力。你能想象吗？连自己的眼泪都无法擦去的日子...我不想让你看到那样的我。
请不要责怪林姨或医生。停药是我的决定，就像我决定在最美的季节离开一样。记得你问过我为什么总是写悲剧？现在我明白了——悲剧不是关于死亡，而是关于那些未来得及说出口的爱。
谢谢你，让我生命最后的秋天如此明亮。请答应我两件事：完成《秋逝》的拍摄，然后...放手让我走。
永远爱你的，
晚秋」
纸张上有几处字迹模糊，像是被水渍晕染过。王安宇将信纸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写信人最后的心跳。他看向ICU内的宋晚秋，突然明白了她说的"准备好"是什么意思——她是在等他来道别。
医生走过来，手里拿着病历本："王先生，关于是否进行气管切开术..."
"不。"王安宇抬起头，泪水在脸上纵横，"按她的意愿来。"
医生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怜悯："那么...时间不多了。您可以进去跟她说话，虽然她可能听不见..."
消毒水的气味在ICU内更加浓烈。王安宇轻轻握住宋晚秋的手，那只曾经写出那么多美丽文字的手，现在冰凉得像冬日的树枝。
"我回来了..."他的声音破碎不堪，"剧本...我们一起看..."
监护仪上的线条继续平稳地跳动，没有任何变化。王安宇俯身，额头抵着她的手背，泪水浸湿了白色床单。
"骗子...你说要改结局的..."他哽咽着，"你说林秋会活下去..."
窗外，冬天的第一场雪悄然飘落。王安宇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片落在宋晚秋膝上的银杏叶。当时他以为那只是一个寻常的秋日，却不知命运早已写好结局。
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医护人员迅速涌入，王安宇被请到门外。透过玻璃，他看到医生进行着最后的抢救，但那些动作已经显得徒劳。
二十分钟后，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时间到了...您要进来吗？"
病床上的宋晚秋安静得像睡着了，呼吸机已经移除，只剩下宁静的面容。王安宇轻轻抚摸她的脸颊，还是温的，仿佛下一刻就会睁开眼睛对他微笑。
"秋天结束了..."他低声说，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最后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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