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茶水泼在青砖上,蒸腾起袅袅白雾,宫子羽的脸色涨得通红:“宫远徵,我的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我和柳絮说话,与你何干?”
“哟,你记性不好?”宫远徵慢条斯理踱进院子,绣着金线的靴尖碾碎了一块桃花香膏,“角宫什么时候成了藏污纳垢的地方?带着些下九流的玩意儿来勾引……”
“住口!”柳絮突然出声,声音在空旷的庭院里激起回音。
她望着宫远徵袖中若隐若现的暗红血迹,想起昨日他描述刑讯时的残忍模样,喉咙发紧,“徵公子,子羽只是……只是念着旧情,送些东西罢了。”
“只是念着旧情?”宫远徵逼近一步,银针几乎贴上宫子羽的脖颈,“需要我提醒执刃大人宫门律法第几条?私自带违禁品入宫,意图扰乱宫闱,该当何罪?”
“宫远徵!”宫子羽反手握住银针,鲜血顺着针尖滴落,在青砖上绽开一朵朵红梅,“你少拿宫门规矩压我!柳絮是自由身,我想送她东西就送!倒是你,整日摆弄那些见不得人的毒药,难怪人人都说你……”
“说我什么?”宫远徵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说我心狠手辣?说我是宫门的疯子?你不妨再说大声些,让长老院的人也听听!”他猛地挥袖,九节鞭“啪”地甩在石桌上,震得胭脂匣子纷纷跌落。
柳絮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模样,太阳穴突突直跳。
宫远徵眼中燃烧着癫狂的笑意,宫子羽则涨红着脸死死攥着银针,鲜血在青砖上晕开刺目的红。
她突然冲上前,双手分别拽住两人的衣袖,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够了!你们当这是何处?角宫不是你们打架的地方!”
“松手。”宫远徵盯着她泛白的指节,声音冷得像淬了毒,“别脏了我的衣服。”
“你不许这么说柳絮!”宫子羽猛地一扯,却被柳絮用尽全力推开。
她踉跄着后退半步,撞翻了身后的花架。陶瓷花盆碎裂的声响里,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我有点不舒服,要先休息了。你们……你们都走吧。”
月洞门外陷入诡异的寂静。
柳絮背靠着雕花木门缓缓滑坐在地,指尖还残留着两人衣袖的温度。
宫远徵的衣料冰凉坚硬,浸着药香与血腥气,宫子羽的衣服却带着太阳晒过的暖意,混着糕点的甜香。
她闭上眼睛,听见宫子羽急切的呼唤声:“柳絮,你怎么样?是不是他们逼你了?你别怕,等我……”
“你还是操心好自己的事吧。”宫远徵的声音带着轻蔑,“听说无锋最近在宫门附近频繁出没,若是让刺客割了喉咙,这可就不好了。”
“你!”宫子羽怒喝一声,却被柳絮虚弱的声音打断:“子羽,你走吧。以后……别再来了。”
庭院外的竹林沙沙作响,柳絮蜷缩在冰凉的青砖上,恍惚间听见更夫敲过五更的梆子声。
远处水牢方向又传来隐约的哭喊声,混着宫远徵临走前那句阴恻恻的“暗箭可多着呢”,在寂静的夜里搅得人心神不宁。
她抱紧双臂,突然觉得角宫的每一块砖石都浸着寒意,比无锋刺客的刀刃更冷。
门外,宫子羽和宫远徵又争执了几句,声音渐渐模糊。
直到最后,一声重重的冷哼传来,两道脚步声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