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永定

我在昆仑墟守着上古神灯已三千年。这里常年飘雪，万籁俱寂，只有冰晶碰撞的清脆声响，和神灯里跳动的暖光为伴。作为天界最年轻的神女，我本应在凌霄殿辅佐天帝，却因三千年前误闯禁地、泄露了一丝天机，被罚在此地静思己过。

这日雪下得格外大，鹅毛般的雪花漫天飞舞，几乎要将整个昆仑墟掩埋。我正坐在神灯旁擦拭法器，突然听到雪地里传来微弱的呻吟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倒在雪地里，锦袍上绣着的金色龙纹被鲜血染得模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冻得发紫，显然已奄奄一息。

我走近些，才看清他的模样——眉骨清秀，鼻梁高挺，即使闭着眼，也能看出几分俊朗。只是他周身萦绕着一股浓郁的人间浊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帝王之气，显然不是天界之人，而是来自凡间的皇族。

“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昆仑墟？”我轻声问道，指尖凝聚起一丝神力，探向他的气息。他的脉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体内还有一股阴毒在蔓延，若不及时救治，恐怕撑不过一个时辰。

他缓缓睁开眼，露出一双深邃的眸子，像浸在寒潭里的墨玉，带着几分警惕和虚弱：“我……贺峻霖……是凡间……大雍朝太子……求神女……救我……”

贺峻霖？我对凡间的朝代略有耳闻，大雍朝如今国力衰微，皇子们为争夺储位斗得你死我活，这位太子想必是在宫廷争斗中遭了暗算，才误打误撞闯到了昆仑墟。

我本不该插手凡间之事，可看着他眼中的求生欲，想起天帝曾说“神女当有悲悯之心”，最终还是心软了。我将他扶到神灯旁，用神灯的暖光驱散他周身的寒气，又取出天界的疗伤丹药，喂他服下。

“昆仑墟乃天界禁地，你待在此地已犯天规。”我看着他渐渐恢复血色的脸，语气冷淡，“等你伤势好转，便立刻离开，不许向任何人提及此处。”

他点了点头，眼神却落在我身上，带着几分探究：“多谢神女相救。不知神女芳名？他日若有机会，贺峻霖定当报答。”

“我名灵汐，不必报答。”我转过身，不再看他，“你安心养伤，此处不会有人来打扰。”

贺峻霖在昆仑墟养伤的日子里，我很少与他说话，大多时候只是守在神灯旁，偶尔给他送些食物和疗伤的草药。他倒是很安静，从不主动打扰我，只是偶尔会看着窗外的雪景发呆，眼神里藏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有一次，我送草药去给他，看到他正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块破碎的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霖”字，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他看到我，连忙把玉佩藏在袖中，脸上露出几分慌乱，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柔弱的模样，轻声说：“让神女见笑了，只是一块普通的玉佩而已。”

我没追问，只是把草药放在桌上：“你的伤势已无大碍，再过几日便可下山。”

他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神女可知，我此次遭遇刺杀，是我二弟贺明轩所为。他一直觊觎太子之位，联合朝中大臣，多次设计陷害我。若不是我侥幸逃脱，恐怕早已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和无助，眼神里满是恐惧，看起来就像一个在宫廷争斗中毫无还手之力的弱者。我看着他，心里却有几分怀疑——能从精心策划的刺杀中逃脱，还能误闯天界禁地，这样的人，真的如他表现得这般柔弱吗？

“凡间的储位之争，本就残酷。”我淡淡开口，“你若想保住太子之位，光靠逃避是没用的。”

他抬头看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低下头，语气落寞：“我自幼体弱，不善权谋，若不是父皇坚持立我为太子，我也不想卷入这场争斗。可我现在连父皇的面都见不到，朝中大臣大多偏向二弟，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看着他落寞的样子，心里的怀疑又少了几分。或许，他真的只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太子，在这场残酷的争斗中，只能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地活下去。

几日后，贺峻霖的伤势彻底好转，准备下山。临走前，他站在昆仑墟的山门口，回头看向我，眼神里满是感激：“灵汐神女，此番大恩，贺峻霖永世不忘。若他日神女有需，贺峻霖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摆了摆手：“不必了，你只需记住，莫要再提及昆仑墟之事，安心处理凡间的事即可。”

他点了点头，深深看了我一眼，才转身走进漫天风雪中。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我心里突然有种预感——我们的交集，或许不会就此结束。

果然，没过多久，我就收到了天帝的旨意，让我即刻前往凡间，暗中观察大雍朝的局势，若有危及凡间苍生之事，可酌情出手干预。原来，大雍朝的储位之争已愈演愈烈，贺明轩为了早日登上皇位，竟暗中勾结外敌，若任由其发展，恐怕会引发战乱，百姓流离失所。

我化作一个普通的民间女子，来到大雍朝的都城。此时的都城早已没了往日的繁华，街头巷尾随处可见巡逻的士兵，百姓们人心惶惶，都在议论着太子和二皇子的争斗。

我按照天帝的指示，先去了太子府。太子府的守卫并不森严，甚至有些冷清，与二皇子府的车水马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刚走到府门口，就看到贺峻霖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本书，脸色依旧苍白，看起来弱不禁风。

他看到我，显然很惊讶，连忙起身：“灵汐神女？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奉天帝之命，前来凡间查看局势。”我开门见山，“你二弟贺明轩勾结外敌，若不及时阻止，大雍朝恐有亡国之危。”

贺峻霖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眼神里却没有了往日的柔弱，反而多了几分坚定：“神女放心，我早已察觉二弟的阴谋，只是一直没有确凿的证据，不敢轻举妄动。如今有神女相助，我定能揭穿他的真面目，保住大雍朝的江山社稷。”

我看着他眼中的坚定，才明白之前的柔弱不过是他的伪装。他一直在暗中观察，收集证据，等待最佳的时机。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开始暗中协助贺峻霖。我利用神力，帮他获取贺明轩勾结外敌的书信；在他被贺明轩设计陷害时，暗中化解危机；在朝中大臣面前，巧妙地引导舆论，让大家渐渐看清贺明轩的真面目。

贺峻霖也展现出了他的智谋——他表面上依旧装作柔弱无能，对贺明轩的挑衅忍气吞声，让贺明轩放松警惕；暗地里却联合朝中忠于父皇的大臣，培养自己的势力，一步步为反击做准备。

有一次，贺明轩在宫中设宴，邀请贺峻霖参加，想在宴会上下毒陷害他。贺峻霖明知是陷阱，却还是决定赴宴。我劝他不要冒险，他却笑着说：“神女放心，我已有对策。这是我与二弟的最后一局棋，我必须赢。”

宴会当天，我化作贺峻霖的贴身侍女，跟在他身边。宴会上，贺明轩果然多次故意刁难贺峻霖，还让人端上了一杯下了毒的酒。贺峻霖没有犹豫，接过酒杯，正要喝下，突然“咳嗽”起来，酒杯掉在地上摔碎了。

就在这时，事先安排好的士兵冲了进来，在贺明轩的座位下搜出了他勾结外敌的书信。贺明轩惊慌失措，想要狡辩，却被贺峻霖一一拿出证据反驳。在场的大臣和皇帝都看清了贺明轩的真面目，皇帝大怒，下令将贺明轩打入天牢。

这场储位之争，最终以贺峻霖的胜利告终。

贺明轩被打入天牢后，大雍朝的局势渐渐稳定下来。皇帝因为病重，将朝中大权交给了贺峻霖，让他监国。贺峻霖展现出了卓越的治国才能，他减轻百姓的赋税，整顿吏治，安抚流民，短短几个月，大雍朝就恢复了往日的生机，百姓们对他赞不绝口。

我知道，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是时候返回天界了。可看着贺峻霖每天忙碌的身影，看着他偶尔看向我时眼中的温柔，我心里竟有了几分不舍。

这日，我来到皇宫的御花园，准备向贺峻霖辞行。他正在花园里赏花，看到我，笑着走过来：“神女怎么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贺峻霖，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明日我就要返回天界了。”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眼神里满是失落：“你要走了吗？不能再留下来了吗？”

“我本就不属于凡间，天界才是我的归宿。”我看着他，心里满是愧疚，“大雍朝的江山需要你，百姓也需要你，你要好好治理国家，让百姓安居乐业。”

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灵汐，我知道你不属于凡间，可我……我早已对你动心。这几个月，若不是有你相助，我不可能走到今天。我不想让你走，我想让你留在我身边，陪我一起守护这江山，好不好？”

他的眼神里满是期待和恳求，我看着他，心里一阵刺痛。我何尝不想留在他身边，可天界的规矩森严，我不能因为个人的感情，违背天帝的旨意，留在凡间。

“贺峻霖，对不起。”我轻轻摇头，“天界有天界的规矩，我不能留下。你是大雍朝的太子，未来的皇帝，你的肩上扛着江山社稷和百姓的安危，你不能因为我，放弃这一切。”

他看着我，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却还是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不会强求你，只是……我会永远记住你。记住在昆仑墟你对我的救命之恩，记住在宫廷争斗中你对我的相助，记住你陪在我身边的每一个日子。”

我看着他，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我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贺峻霖，好好治理国家，做一个明君。我会在天界，看着你，看着大雍朝的百姓安居乐业。”

第二天清晨，我站在皇宫的城楼上，看着贺峻霖在城楼下为我送行。他穿着龙袍，身姿挺拔，眼神里满是不舍，却还是对我挥了挥手。我深吸一口气，转身化作一道流光，飞向天界。

回到昆仑墟，神灯依旧在跳动着暖光，冰晶碰撞的声音依旧清脆，可我心里却再也无法平静。我知道，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在凡间宫廷中步步为营的太子，不会忘记那个在昆仑墟对我示弱的贺峻霖。

后来，我偶尔会透过神灯，看向凡间的大雍朝。看到贺峻霖顺利登基，成为了一代明君；看到他励精图治，让大雍朝走向了繁荣昌盛；看到他身边虽然有了皇后和妃嫔，却始终没有忘记我，在皇宫里建了一座“灵汐殿”，殿里摆放着我曾经用过的物品。

我知道，我们之间隔着天界与凡间的距离，隔着神与人的界限，不可能再相见。可我并不遗憾，因为我曾陪他走过最艰难的时光，曾见证他从一个柔弱的太子，成长为一代明君。而他，也在我三千年的孤寂岁月里，留下了一段温暖而深刻的回忆。

云阶月地，山河万里，我在天界，守着神灯，守着这段回忆，看着他和他的江山，岁岁平安，年年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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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