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刘耀文来过长信宫后,宫里的人像是突然记起了我这个宸妃。每日送来的炭火堆得像小山,太医院也换了新药,虽依旧带着苦味,却比之前好了许多。李德全更是日日派人来问安,态度恭敬得不像话。
苏嬷嬷看着宫里的变化,忧心忡忡地对我说:“娘娘,陛下这般重视您,未必是好事。这宫里的眼睛太多,树大招风啊。”
我看着案上刚送来的荔枝,那是岭南进贡的珍品,寻常妃嫔都难得一见,却被整箱送到了长信宫。“嬷嬷放心,我心里有数。”我拿起一颗荔枝,剥去外壳,露出晶莹剔透的果肉,“陛下不过是一时新鲜,等这股新鲜劲过了,自然就忘了。”
话虽如此,我却知道,刘耀文似乎并不打算“忘了”我。三日后的傍晚,李德全亲自来传旨,说陛下在御书房处理政务,让我过去伴驾。
苏嬷嬷连忙为我梳妆,选了一件淡粉色的锦袍,又在我发间簪了一支珍珠钗,力求既不失妃嫔的体面,又不过分张扬。“娘娘,到了御书房,少说少看,谨言慎行。”苏嬷嬷不放心地叮嘱。
“我知道。”我对着铜镜理了理衣摆,镜中的女子面容清冷,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疏离,很难让人相信,这样的人会得到暴君的另眼相看。
御书房灯火通明,刘耀文坐在案后,面前堆着厚厚的奏折。他穿着明黄色的常服,卸下了平日里的阴郁,专注于政务时,竟透着几分沉稳。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来,目光落在我身上,眼睛亮了一下。
“来了。”他放下手中的朱笔,语气随意,像是在跟熟悉的人说话。
我屈膝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免礼。”他指了指案边的椅子,“坐吧。”
我依言坐下,案上放着一盏清茶,还冒着热气。显然,是早就为我准备好的。我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香清冽,驱散了些许寒意。
御书房里很安静,只有刘耀文批阅奏折的沙沙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我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上,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知过了多久,刘耀文突然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看向我:“坐了这么久,不累吗?”
“臣妾不累。”我回答。
他站起身,走到我身边,伸手握住我的手腕,将我拉了起来:“陪朕走走。”
他的掌心依旧滚烫,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我跟着他走到窗边,他指着窗外的夜空,轻声说:“今晚的月色不错。”
我抬头看向夜空,一轮圆月挂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月光皎洁,洒在宫殿的琉璃瓦上,泛着淡淡的银光。“是很美。”我轻声附和。
他突然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比你还美吗?”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样的话。我垂下眼帘,避开他的目光:“陛下说笑了,臣妾怎敢与月色相比。”
他却不依不饶,伸手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看着他:“在朕看来,你比这月色好看百倍千倍。”
他的眼神太过专注,带着一种近乎炽热的情感,让我有些不自在。我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浅绿色宫装的女子端着一碗汤进来,看到我们,愣了一下,随即屈膝行礼:“奴婢参见陛下,参见宸妃娘娘。”
我认得她,是兰贵妃宫里的宫女,名叫绿萼。兰贵妃是当朝丞相的女儿,入宫两年,一直颇受宠爱,是宫里最得势的妃嫔。
刘耀文松开我的下巴,语气冷了几分:“谁让你来的?”
绿萼吓得身子一颤,连忙道:“回陛下,贵妃娘娘听闻陛下近日操劳,特意炖了参汤,让奴婢送来给陛下补补身子。”
刘耀文没有看那碗参汤,目光却落在绿萼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兰贵妃倒是有心。只是,朕的御书房,也是你想来就能来的?”
绿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知错!求陛下饶命!”
我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绿萼,心里叹了口气。刘耀文的脾气,果然还是这般阴晴不定。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陛下,她也是奉命行事,并无恶意,就饶了她吧。”
刘耀文转过头,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你倒是会为别人求情。若是换成你宫里的人,你也会这般护着吗?”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臣妾宫里的人,素来安分,不会做出逾矩之事。”我轻声回答。
他哼了一声,不再看绿萼,对着李德全说:“把人带下去,杖责二十,给兰贵妃送回去,告诉她,安分守己些。”
李德全连忙应了,带着绿萼退了出去。御书房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只是气氛却变得有些微妙。
刘耀文走到我面前,突然伸手抱住我,将头埋在我的颈窝,声音闷闷的:“沈清欢,你是不是觉得朕很凶?”
他的动作太过突然,我浑身一僵,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他身上的龙涎香气息笼罩着我,带着一种强势的占有欲,却又透着几分脆弱。
“陛下是九五之尊,自然有陛下的威严。”我僵硬地说。
“可我不想在你面前有威严。”他闷闷地说,“我只想让你看看我,不是什么暴君,只是……只是刘耀文。”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像个得不到糖的孩子,让我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我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推开他,只是轻声道:“陛下,君臣有别,还请陛下自重。”
他却像是没听到我的话,依旧抱着我,声音低低的:“沈清欢,你别总是对我这么冷淡好不好?我知道你恨沈家被抄,可那不是我的错,是你父兄真的通敌……”
“陛下,旧事不必再提。”我打断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沈家的事,是我心里的痛,我不想再提起。
他沉默了片刻,松开我,看着我的眼睛,眼神里带着几分愧疚:“对不起,我不该提你的伤心事。”他顿了顿,又说,“但我向你保证,只要你安分守己,我定会护你周全。”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神,心里有些复杂。他是帝王,一言九鼎,他的承诺或许真的能让我在这深宫里安稳度日。可我也知道,帝王的宠爱,从来都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多谢陛下。”我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情绪。
他看着我,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又停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指了指案上的参汤,语气带着几分别扭:“那碗汤,你喝了吧。”
“陛下,那是兰贵妃为您炖的……”我迟疑道。
“朕不喝。”他皱了皱眉,“你身子弱,正好补补。”
“朕不喝。”他皱了皱眉,“你身子弱,正好补补。”
我看着他,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像个等着被夸奖的孩子。我心里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端起那碗参汤,喝了下去。参汤温热,带着浓郁的药味,却意外地不难喝。
看到我喝完,刘耀文的眼睛亮了一下,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阴郁的脸上瞬间染上了几分笑意,像冰雪初融,格外动人。“好喝吗?”他问。
“还好。”我如实回答。
他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动作自然又亲昵。“以后要是喜欢,朕让御膳房天天给你炖。”
他的动作太过随意,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亲昵,让我有些不自在。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
刘耀文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眼神里又染上了一丝阴郁:“你就这么不喜欢我碰你?”
“臣妾不敢。”我屈膝行礼,“只是男女授受不亲,陛下身份尊贵,臣妾不敢逾矩。”
他看着我,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在你眼里,朕就只是陛下,是吗?”
我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在这深宫里,他是帝王,我是罪臣之女,我们之间,本就只有君臣之分,不该有其他的牵扯。
那晚之后,刘耀文依旧时常来长信宫,有时会让我陪他读书,有时会跟我说些朝堂上的事,偶尔也会像个孩子似的,跟我抱怨宫里的人如何无趣。他从未对我有过越矩的行为,只是那份过于明显的偏爱,让我在宫里的处境变得越发微妙。
兰贵妃更是几次三番地找机会刁难我,只是都被刘耀文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他甚至下旨,以后长信宫的事,无需经过皇后和贵妃,直接向他禀报。
苏嬷嬷看着这一切,忧心忡忡:“娘娘,陛下这般偏爱,怕是会让您成为众矢之的啊。”
我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可我现在,除了接受,别无选择。”
刘耀文的偏爱,是蜜糖,也是毒药。我不知这份偏爱能持续多久,也不知自己最终会落得怎样的下场。但我知道,从他踏入长信宫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无法置身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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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