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宫里设宴，为刘耀文庆功。父亲身为定安侯，自然要携家眷入宫。出发前，母亲特意为我选了一件藕荷色的襦裙，裙摆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头上只插了一支羊脂玉簪，她说：“清辞身子弱，不必太过张扬，安安静静待着就好。”
我点点头，顺从地任由丫鬟们为我梳妆。入宫赴宴，于我而言不过是换个地方静养。那些觥筹交错、谈笑风生的场合，向来与我无关。
宫宴设在麟德殿，殿内灯火通明，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我跟着父母坐在偏席，面前的案几上摆着精致的点心和果酿，可我没什么胃口，只捧着一盏温热的花茶，小口啜饮着。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殿中最显眼的位置——刘耀文就坐在皇帝下首的位置，身着一袭暗红色锦袍，领口和袖口绣着金线麒麟纹，比那日在侯府见到的玄甲装束少了几分凛冽，多了几分贵气，却依旧难掩周身的锋芒。
他正与身旁的几位武将说着话，偶尔举杯，动作干脆，不似其他人那般推杯换盏、虚与委蛇。殿内不少世家小姐的目光都偷偷落在他身上，有好奇，有倾慕，也有畏惧。毕竟，他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又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只是那一身生人勿近的气场，让人望而却步。
“听说了吗？方才在宫门口，户部尚书的公子想与将军攀谈，将军只淡淡说了句‘军务在身，无暇闲聊’，就径直走了。”邻座的一位小姐压低声音，与同伴说道。
“这有什么，听闻将军在边关时，连北狄的和亲公主都敢拒呢。那位公主貌美如花，北狄王亲自送来降书，愿以公主和亲换和平，结果将军说‘我大靖的安稳，不需用女子换来’，硬是把人给送回去了。”
“哇，好有气魄！只是……会不会太不近人情了些？”
她们的话断断续续传入我耳中，我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不近人情吗？或许吧。可我却莫名想起父亲说的话，边关的安稳，是用铁血换来的。他拒了和亲，或许是不想让大靖的女子，成为战争的牺牲品。
正想着，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一个内侍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跪在地上，声音颤抖：“陛下，不好了！宫、宫墙边发现了一具刺客的尸体，身上还藏着指向镇国大将军的密信！”
此言一出，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刘耀文。
皇帝皱起眉头，沉声道：“带上来！”
很快，两名侍卫抬着一具黑衣人尸体走进殿内，又呈上一封染血的密信。太监总管接过密信，仔细检查后，才呈给皇帝。
皇帝看完密信，脸色变得难看，将密信扔在案上，沉声道：“刘将军，你看看吧！这刺客自称是你派去的，要刺杀朕身边的近侍，妄图扰乱宫宴，你可有话说？”
刘耀文起身，走到殿中，俯身捡起密信。他看得很快，眉头微蹙，看完后，将密信扔回案上，语气平静无波：“陛下，臣冤枉。臣刚从边关归来，一心只为大靖安稳，从未有过此等不臣之心。这密信上的字迹，并非臣的手笔，想来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栽赃陷害？”站在一旁的户部尚书突然站出来，躬身道，“陛下，臣以为，此事需彻查！镇国大将军手握重兵，若是心怀不轨，后果不堪设想啊！”
不少官员见状，也纷纷附和，有的说要将刘耀文打入天牢审问，有的说要收回他的兵权。殿内顿时乱作一团，那些原本倾慕他的世家小姐，此刻都吓得脸色发白，缩着身子不敢说话。
我也跟着紧张起来，手心微微出汗。我虽与刘耀文只见过一面，却直觉他不是那样的人。他眼中的沉静与锐利，是常年在沙场厮杀沉淀下来的，而非奸佞小人的阴鸷。
刘耀文站在殿中，面对众人的指责，却依旧镇定自若。他抬眸看向皇帝，目光坦荡：“陛下，臣愿接受调查。但在此之前，臣有一事想请陛下允许。”
“说。”皇帝沉声道。
“请陛下让仵作验尸，另外，臣想亲自审问方才发现刺客的侍卫和内侍。”刘耀文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臣相信，真相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皇帝犹豫了片刻，看着刘耀文坦荡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准。”
刘耀文立刻转身，对身旁的副将吩咐了几句。副将领命，很快便带着仵作和相关人等退了出去。殿内众人虽仍有疑虑，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静静等候结果。
我坐在偏席，看着殿中那个挺拔的身影。他背对着我，玄色锦袍的衣摆垂落在地，身姿依旧笔直，仿佛无论面对多大的风浪，都不会弯腰。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为什么他能在短短两月内平定北狄——这份临危不乱的镇定，这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本就是将帅之才该有的模样。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副将匆匆回来，躬身道：“陛下，将军，查出来了！那刺客身上的伤口，并非死于自尽，而是被人从背后偷袭所杀。另外，负责看守宫墙的侍卫承认，是户部尚书府的管家给了他银子，让他在宫墙边‘发现’刺客的尸体，那封密信，也是管家事先放在刺客身上的！”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户部尚书脸色瞬间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臣冤枉！臣没有！是他们血口喷人！”
刘耀文走到他面前，俯身看着他，目光锐利如刀：“王尚书，你与北狄暗中勾结，私贩粮草，臣早已掌握证据。此次宫宴，你是想借刺客之事，嫁祸于臣，掩盖你的罪行吧？”
说着，他从副将手中接过一叠书信，呈给皇帝：“陛下，这是臣在边关时，截获的王尚书与北狄往来的密信，上面有他的亲笔签名。”
皇帝看完书信，勃然大怒，一拍案几：“好你个王尚书！朕待你不薄，你竟勾结外敌，背叛大靖！来人，将王尚书及其党羽全部拿下，打入天牢，择日问斩！”
侍卫们一拥而上，将瘫软在地的户部尚书拖了下去。殿内的骚动渐渐平息，皇帝看着刘耀文，脸上露出赞许之色：“刘将军，多亏了你，才识破了这奸人的阴谋。你不仅能保家卫国，还能明辨是非，真是我大靖的栋梁之才！”
刘耀文躬身行礼，语气依旧平静：“陛下过奖。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护大靖安稳，护陛下安危，本就是臣的职责。”
宫宴继续进行，可气氛却与之前截然不同。众人看刘耀文的目光，少了畏惧，多了敬佩。那些世家小姐们，更是毫不掩饰眼中的倾慕，频频向他投去目光。
我也看着他，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或许，世人对他的评价都太过片面。他的确狠厉，却只对敌人狠厉；他的确冷峻，却有着一颗护国安邦的赤诚之心。
正看得出神，他忽然转头，目光穿过人群，直直落在我身上。四目相对的瞬间，我像是被烫到一般，连忙低下头，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为什么会看我？是认出我了吗？还是我刚才的样子，太过失态？
我胡乱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花茶，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却没看到，殿中那个挺拔的身影，在与我对视片刻后，微微蹙了蹙眉，随即又转回头，继续与身旁的官员说话，只是那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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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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