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风裹着潮湿的腐叶气息扑在脸上,混着细碎的月光,凉得人骨头缝发疼。
直到眼泪砸在手背上,我才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掌心的金魂币被攥得发烫,边缘硌得掌心生疼,这是我从研究所逃出来时,从应急储备里摸走的最后一点东西。原以为能靠它换条生路,可此刻指尖触到的金属凉意里,全是灰楼里魂兽的哀鸣、培养舱里人类的呜咽,每一枚都浸着洗不掉的血泪。
我踉跄着蹲下身,指尖狠狠抠进湿润的泥土里,腐殖质顺着指缝往里钻,指甲缝里黑糊糊一片,可心里的疼却半点没减。
脑海里反复闪着芸熹薇的模样:她当年眼里的光比台上火把还亮,笑起来时会露出一点虎牙。
可现在呢?她成了培养舱里那个连呼吸都要靠管子维持的“容器”,皮肤白得像纸,浑身插满透明的管子,连自己的名字都未必记得。
方才在山下破酒馆里,那个浑身酒气的前实验员说的话,还在耳边打转,像淬了毒的针,一下下扎着心口。
他说实验所疯了十年,为了造“人造魂兽”,败掉的资源能堆成山,最后才敲定三种法子,每一种都浸着人血。
第一种是把魂兽胚胎往人身体里塞,找那些基因跟魂兽合得来的人当“肚子”,有的是刚怀孕的女人,有的是被药物改造成“人工子宫”的可怜人。
胚胎要是活不了,连带着“肚子”也要遭罪,要么溃烂,要么被当成“废料”扔出去;
第二种更狠,把活人泡在魂兽血里,说是能让魂兽的力量钻进人身体里,可多半人泡不了几天就浑身长血泡,要么疯了见人就咬,要么器官烂得没法救;
第三种最阴毒,先把人的细胞核挑出来,换成魂兽的,再把换了核的细胞塞回人身体里,还要用邪门法子“引魂兽侵蚀”,等胚胎成型了,还得泡在母体的血里养着。
芸熹薇,就是这么被他们盯上的。
那个前实验员说,当年芸熹薇在大赛的模样,整个城都传遍了,研究所的人就是看中她的天赋,悄摸摸把她绑走,成了第三组里“活最久的实验品”。
我不敢想,这几年她到底受了多少苦:管子扎进身体时会不会疼?被魂兽力量侵蚀时清不清醒?会不会在某个深夜,突然想起曾经和我约定要去看的山海?
还有那只小狐狸,实验员说它是唯一的“成功品”,细胞核是从一头万年九尾血狐身上抽的,理论上刚生下来就有万年修为。
可研究所还不满足,又硬给它植了武魂,说是要让它“听话”。
我搞不明白,他们到底想要什么?一开始我真信了他们的鬼话,以为是想让人跟魂兽共生,让天下太平。
可现在才看清,他们要的根本不是和平,是能随意操控的杀戮机器。
等这些“人造魂兽”没用了,还能把它们的魂环获取,给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用,多完美的“工具”。
风又起了,卷起地上的落叶往我身上撞,我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了小镇,站在一片密林。
参天古木遮天蔽日,林子里黑沉沉的,只有月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一点破碎的亮。
胸口的情绪像堵着一团火,烧得我喉咙发紧,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
我知道,从现在起,我不能再只是难过了,我得活下去,得找到能救芸熹薇的法子,得让研究所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全摊在太阳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