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在我十岁之前,一场高烧后,我的身体就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同时,全球的个个角落也开始蔓延异常。
除了地球,属于我的一场“严冬”,也从底部开始涌现寒潮,也许在我未来的某一瞬间,开始冻结,只不过这冻结,漫长而残酷。
2003年,大约是我七岁那年,我在睡梦中依然能艰难的感觉天晕地旋,仿佛乘坐在公交车里翻了不止三百六十度,像靠近热熔炉一样,全身呼啦啦的烫,那是场没有意识,没有终点的噩梦……
醒来的时候,我的右手出现了很严重的障碍和困难。
“退烧了,36.4°。”一个中年女声响起。
随后的声音随意轻慢,“不知道是个什么毛病啊,观察观察。”
然后是离开的脚步声。
她来的那天下雨,她迟到了,风尘仆仆,像被社会抽了一百鞭子的打工人,一点也不像十七岁,瘦的比患者还像患者。
她进来的时候叹了声气。
那时候的我对叹息声很不满,应该说我对一切都不满。我的右手很不听话,我不得不去用左手,很急很燥的去舀那盒饭,然后米粒,菜叶,飞溅的到处都是。
她看着那溅的满墙的汤汁,眉头皱的厉害。
那两条蹙起的浓眉也惹我生气,我去瞪她,她白色的肥塌塌的护士服上挂着一个实习生的牌子。
她的姓,对于七岁的孩子而言,那个字有点难读,对于我而言,轻而易举,我家有个亲戚也姓这个。
不过当时我头疼欲裂,懒得去想。
我更加烦躁,觉得哪都让我不顺眼!她的姓氏,昨天男医生的名字,量体温女医生的声音,都让我烦!
这里的空气,消毒水味,让我想吐;不听使唤的右手,使我抓狂,百爪挠心。
我用嘶吼和叫喊斥走了三四个护士,她可真是个倒霉催的,我一面厌恶的撇头回避那刺眼的白大褂,一面又幸灾乐祸的想着,准备爆发。
她走近了,酒精味儿越来越冲,我余光瞥见她手里的针管。
我手忙脚乱蹬被子,开始摔杯子。
我和她的矛盾伴随着杯子的破碎开始了。
“滚出去!”我大喊。
她一动不动,讪讪的。
我更生气了,好像有个聋子傻子在无视我,我更抓狂,踢踏病床,让它邦邦响。
“我叫你滚!你听不懂人话吗?”我扯着嗓子喊。
他们可怜我,不会跟我计较的。
我那时又颓废又愤恨的想着,恶心这种同情,也利用着这种同情背后的顺从,我把被子裹在脸上,试图推走所有怜悯的目光。
我开始打人。
她气的颤抖着,颤抖着,突然那表情从怯怯的,变得倔而强硬,她“砰”的关上房门。
那身影对幼小的我来说像童话里发疯的女巫,我还在踢打蹬腿,我要举报她,我暴躁的想。
她回敬了,把我死死的摁在床上,一副不信邪的架势。
我跟她抗争,怒目圆睁,剧烈挣扎!我挥起拳头捶她。
她后退了两步,生怕伤着我,我借机把台灯砸过去,她嘶嘶叫着捂着腿原地单脚跳。
她站定了,讽刺满满的开腔:“听说你右手不能动,打人挺有劲儿嘛!医学奇迹啊!”
我浑身无力,几天没下过床,被她气的忍不住冲过去打她。
她后退着挑衅:“再来两拳,医学界的记录就被打破了。”
她拿出针管,恐吓式的朝天呲水,我条件反射般的跳回床上,钻进被子里。
她却仿佛掌握了话语权一样,懒洋洋的声音像加了惊悚特效:“快点,我数到三,不然你会很疼~”
我扭头,死死的捂住被子,嗷嗷叫着让她滚。
“三。”她平静的数。
我无动于衷。
“二~”她拖长了声音。
我微微颤抖。
“一!!”她厉声尖叫。
被子被粗暴的撕扯,我拼死争夺,她力气不大,费了好一番功夫,手都挣的通红。
我被揪出来,针管灌好了药,银亮的针头寒光毕露。
手臂刺痛,我恶狠狠的瞪着她,疼的龇牙咧嘴,直叫唤。
“胆小鬼!!”她洋洋得意。
对于当时娇生惯养了七年的我而言,从来没有那么狼狈过。
我抹了把鼻涕,凶巴巴的放话:“我,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小孩子的狠话是大人嗤之以鼻的笑料。
“付出代价?”她不屑的讥讽,“弄坏这么多东西,还是一楼大厅付钱吧!”
人家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我气的不吃饭也不睡觉,又哭又叫,她真的很生气,我浪费了五盒的饭……
“我特么不干了!!”她吼。
直折腾到天黑的连星星都睡了,她趴在窗边哭起来了。
那晚没有月亮,只有走廊青白的灯。
我亲眼看见她站在走廊,打了一通前奏沉默很久的电话,然后缓缓说:“妈妈,我今晚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