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没有雨。
皓月皎洁。
她给每个孩子的病房留了一半窗户，还有我的。
我期盼的望着那有可能会飞着精灵的夜空。
“彼得潘会飞进来吗？”我小声问。
她很骄傲且笃定，“当然会。”
“他会带我出去冒险吗？”我半信半疑。
“当然，我会在每一个不下雨的晚上留一半窗户。”她站在黑暗中，讲那些会发光的故事，“彼得潘会飞进每一个孩子的窗户。”
我迷上了冒险，于飞飞迷上了飞行。
第二天我在她赶到之前找到了他们，我们围坐在一起。
我绘声绘色的谈起我从小到大听过的所有冒险故事，那些是我奶奶带给我的，我奶奶很爱放养我，围绕我且能拴住我的就是这些数不尽的故事。
她默默的站在门口，像我当初一样，听了好久这些故事。
“你奶奶呢？”她在月夜下像往常一样推开窗户，然后问我。
我坐在桌子上，蜷起一条腿，像小大人一样回答：“在家。”
“她不管你？”她笑着问。
“管啊……”我满不在乎，“只是，她哪有功夫来医院降服我，听我牢骚，看我闹腾，她准得气进急诊室不可。”
“你其实挺成熟的，为什么闹挺？”
“讨厌这里，讨厌僵硬的感觉……”
我指的是自己的右手。
她把我从桌子驱赶到床上，给我盖好被子，“睡觉！”
我闭上眼。
“喂。”她小声叫我，又忍不住刨根问底：“你奶奶做什么的？”
“导游，冒险家。”我闷闷的说着，睡过去。
天亮的时候，隔壁房间已经很热闹了，我过去一看，那里好多飞机，是纸飞机，她和希燕叠的。
那天是于飞飞生日，于飞飞在满屋里扔着纸飞机。
而她被孩子围坐在中间，改良着一顶飞行员的帽子。
于飞飞想当一个飞行员，希燕给他滔滔不绝的科普飞行员的知识，我也开始讲述我见过的飞机，去过的地方……
坐在中间的她突然停下动作，看我的眼神充满羡慕和崇拜，她说了一句我那时很不明白的话：“走出去，看世界，这样的机会不是谁都有的，你们将来一定很厉害。”
于飞飞很神气的戴上那顶飞行员的帽子，沉默了很久的伊戈尔突然开腔：“飞行员……都是坏人。”
我们愣愣，希燕有点生气，“飞行员才不是坏人。”
眼看于飞飞的脸涨得通红。
她不知所措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安抚着希燕，又摸了摸伊戈尔头上的小辫儿，“飞行员不是坏人，只是有些坏人做了飞行员，有些飞行员变坏了。”
“如果一个人的初心充满美好和爱，那他穿上职业的外皮后，也一定是一个善待世界的人。我相信飞飞长大后一定是个出色又善良的飞行员。”
她笑的温柔，眼神又含满泪意。
我那时候不知道，伊戈尔是从伊拉克来的，2003年伊拉克上空的飞机，满是丑陋，伊拉克的土地，满目疮痍。
飞机不是战争的工具，也不是商业的手段，飞机是美丽的梦想。
伊戈尔似懂非懂的拿起一架纸飞机，飞飞点了点头，坚定的说：“我一定不会成为飞机上的坏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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