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宋知意过期电影票 抽屉最深处压着两张电影票，边角卷了毛，油墨褪成浅灰，日期是三年前的平安夜。 那天雪下得很大，我攥着票在影院门口站了四十分钟，睫毛上结着冰碴，哈出的白气把票根熏得发软。约定的时间过了十五分钟，他的微信才跳进来：“抱歉啊，临时有事，去不了了。” 我回了个“没事”，把两张票叠成小方块塞进兜里。雪落在身上，像无数细小的针，扎得人发疼，却没电影开场时那束光打在空座位上更疼——我特意买了相邻的位置，幻想过他会不会在黑暗里悄悄递来一桶爆米花。 其实早该知道的。 他是学生会主席，永远穿着熨帖的白衬衫，袖口别着银质袖扣，走在人群里总被人围住问东问西。我是宣传部最不起眼的干事，负责给活动海报填色，手指永远沾着洗不掉的颜料。我们唯一的交集，是每周三下午的例会，他坐在长桌顶端，我缩在最末的角落，偷偷数他说话时眨了几次眼。 我知道他咖啡只喝不加糖的美式，知道他公文包侧袋总装着薄荷糖，知道他开会时习惯转笔，笔杆上刻着模糊的“Y”字。这些细碎的事，我像收集邮票一样攒着，贴满心里的空白页。 鼓起勇气约他看电影，是因为前一天在走廊听见他跟朋友说“平安夜没人陪，挺无聊的”。我攥着手机编辑了半小时信息，删删改改，最后发出去的只有一句：“听说新上映的那部电影不错，你有空吗？” 他秒回：“好啊。” 那两个字，我存成了手机壁纸，看了整整一天。 后来才从别人嘴里听说，平安夜那天，他是去给隔壁班的女生送退烧药了。那个女生发着烧说想看雪，他就站在女生宿舍楼下，撑着伞等了两个小时，直到她愿意开窗收下保温桶。 我没问过他这件事。就像没问过他，为什么总在我画海报时路过宣传部，却从不看我沾着颜料的手；为什么会记住我随口提过喜欢那个导演，却在约定好的日子失约；为什么在毕业纪念册上给所有人都写了留言，唯独我的那页，只有一个潦草的签名。 上个月同学聚会，有人提起他，说他要结婚了，新娘就是当年那个发烧的女生。照片里，他穿着笔挺的西装，给新娘戴戒指的手微微发颤，眼里的光，是我从未见过的亮。 散场后我回了趟旧学校，宣传部的办公室还在，只是换了批新面孔。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像极了当年我偷偷看他时，落在他白衬衫上的光影。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他发来的结婚请柬电子档，措辞礼貌又疏远。我盯着那行“诚邀您出席”，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我把两张电影票埋在了学校的香樟树下，当时心里默念：“如果他明天问起，就说票丢了。” 可他从来没问过。 就像一场没人看的电影，我演完了全程，落幕时才发现，观众席里，自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 后来整理东西，我把那两张早已过期的电影票扔进了垃圾桶。纸页蜷曲着，像一声无人听见的叹息。原来有些喜欢，从一开始就注定要过期，就像冬天的雪，再厚，也总有化掉的那天，连点水渍都留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