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黑到发光的小板凳在锈迹斑斑的赤色大铁门旁打着盹。忽然抬起头,摇曳着尾巴,扭头看向远方,频率越来越快,纵身飞奔扑到我身上。
“小板凳,我好想你啊!你好胖啊,该减肥啦。胖的都走不动了。……”
小板凳仿佛听不见我说的话,一个劲的跳起半个身子扑在我身上,一边推搡着我,一边往院子里走。院子里有个葡萄架,挂着零星的几串葡萄,歪瓜裂枣的样子早已经被小鸟吃光了,有些也被虫吃到腐烂了,叶子也只剩下零星的几片。奶奶驼背的身躯蹲坐在板凳上,头上戴着灰色脱了几根线头的帽子眼眯眯缝的看着我,倚靠在里屋的门上,门上脱落的红色漆皮木屑时而掉落在她的头发和肩膀上。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学校不是很早就放学了吗?又跑哪里疯了?一个女孩儿家天天不着家,天天在外面野,心都野了……”奶奶用低沉的声音数落着我,边说边面露凶色的看着我。
光线不知不觉中逐渐昏暗下来,客厅站着一个熟悉的背影在忙忙碌碌,好像在做晚饭,似乎她就是这个家的成员,那样自然又理所应当。突然她扭头冲着我笑了一声,就在那里看着我,呆呆的笑,也不说话。可是,我看不清她的脸,一张我期待却又陌生的脸。我极力想把她认成我希望的妈妈的模样,可是她不是。
小板凳前手交叉的趴在在里屋门槛上,尾巴不停摇曳着。看着我时而抬头,时而低头。
“叮叮叮叮叮叮……”一阵嘈杂的闹钟把我从梦里拉回来。原来我在做梦,可是我又回到了那个场景,童年居住的老宅仿佛有一种召唤的魔力,像一种魔咒一样牢牢的捆住我的灵魂,幼时的灵魂。让我年过30却依旧摆脱不了梦境中的束缚!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脑子也逐渐清醒过来。我静静的躺在床上,回顾着梦中的点滴。原来是一场梦,一场梦见了无数次的农村老家,2000年以前我还住在那个老房子里,那座农村的老宅有一个100多平米的院子,一口老井,一个快散架的葡萄架。有三间红砖砌的瓦房以及童年父亲养鸽子的灰色小平房。自从妈妈去世后,我们一家后来搬家去了镇子上,因为那里离我二叔和三姑家更近一些方便照看我们。头几年爸爸托人买了一块地皮,建了2层4居的小洋房,妈妈走后,而照顾我和哥哥的人自然也变成了奶奶,爸爸为了生存过上更好的生活也在房子建好的第二年就南下打工。
1999年10月17日那个秋天,她主动且永远的离开了这个家,永远的消失在我的生活里,而年幼时零散的记忆已经拼凑不出她完整的模样。家里没有她的照片,没有她的回忆,甚至都没有留下思念,连梦里也不曾出现。
自我记事起,做过无数个梦境,尽管场景都在那个不堪回首的院子里,可是妈妈就没有出现在我的梦境里,一次都没有。唯一一次年少时的记忆就是没有搬家之前,我蹲在门口撒尿,看着远处葡萄架下,仿佛出现了她的身影,一身白衣,右手扶着葡萄架的杆子,披头散发看着我。我们对视了一会,现在回忆起那个时刻仿佛像做梦一样,而她又消失在我的梦里,再也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