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辨明来人身份后,我悄然止住了侧影的攻势。此刻已入深夜,易遇为何突然造访?我并未睁眼,依旧维持着熟睡的模样。
他的指尖轻轻落在我的脸颊上,夜色中的触感竟带着几分冰凉,与肌肤相触时尤为明显。身上的被子微微一沉,显然是他为我添了些许覆盖。
随后,他坐到床边,动作轻柔得像春风拂面。那双修长的手仿佛化作笔墨,在我身上勾勒无形的线条——从眉眼、颈项,再到肩头,最后顺着手臂滑落至手背。
他握住我的手,指尖细细摸索着每一寸骨骼与肌理,像是研究一件珍贵的艺术品,又或是一件陌生而新奇的玩物。
冷热交织的温度差让我几乎难以自持,但为了不暴露自己,我强迫身体保持绝对的静止。易遇到底想做什么?难道是某种中医式的助眠按摩?可就算是治病救人,也该挑个合适的时间吧?
正当我思绪纷飞之际,一股彻骨的寒意毫无预兆地攀上了我的腰间。是他——易遇的手无声无息地探入了我的衣物之间。
这举动虽称不上轻浮,却令我内心骤然紧绷。他的手指游走如医者查体,又似术前斟酌刀口位置,每一下试探都伴随着衣料细微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当冰冷的触感沿着曲线一路向下,直至小腿处熟悉的束缚感再度袭来时,我猛然意识到:这不是现实,而是梦魇的重现。一瞬间,记忆如潮水般涌回,将我重新拖入那个挥之不去的梦境之中。
现实与幻梦交织成一片模糊的网,让我一时间竟分不清虚实。此刻的处境尴尬至极,我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清醒过来去面对他。
试探着尝试挣脱,我轻轻哼唧了两声,假装睡眠不安稳,试图翻身。与梦境中的无力感不同,这一次,我的身体听从了指挥,成功将脚从某种束缚中解脱出来。
可疑惑接踵而至——易遇的一只手还稳稳地搭在我的腰间,那他又是如何在我平躺的情况下,用另一只手触碰到我的脚腕?或者……刚刚束缚住我脚腕的根本就不是他的手?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一股寒意便沿着脊背悄然爬升。
正当我陷入细思极恐的瞬间,一声低沉的轻笑骤然落于颈后,如同羽毛拂过般激起一片战栗。随之而来的,是易遇那带着几分玩味的声音,在耳畔幽幽响起,宛如鬼魅缠身。
大夫.蛇妖.易遇你的心跳太快了。
大夫.蛇妖.易遇它出卖了你。
腿脚之处的异物感就这么消失了,空空荡荡,仿佛从未出现过。难道真的是我紧张之下产生的错觉?
楚天悦你早就知道我没睡?
楚天悦你故意的。
大夫.蛇妖.易遇白日坐不是说累了,要早点休息。
大夫.蛇妖.易遇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易遇选择已读乱回,偏还一副关心的语气。
楚天悦你别想糊弄过去,你刚才……为什么那样?
大夫.蛇妖.易遇哪样?
他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楚天悦……
我终于忍不住,突然坐起来。他却轻轻哦了一声,似乎刚刚理解到我说的是什么。
大夫.蛇妖.易遇可我们不是夫妻吗?
那不过是场假成婚罢了,我本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可当视线触及他此刻的神情时,声音却如被冻结般卡在喉间。
黑夜如同一层薄纱被悄然撕裂,露出隐藏其下的另一种真实。这种感觉……该怎么形容呢?
就像我们之间横亘着无法跨越的鸿沟,他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存在,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注视着我,像是科学家打量实验品一般冷静而精准。
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带着试探,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的情绪与反应尽数捕捉、记录。这股压迫感,在白昼中被巧妙地掩饰,如今却趁着夜色肆意蔓延开来。
我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试图逃离这份令人窒息的审视,然而还未等我完全撤退,身后便撞上了一道坚实的阻碍。直到此时我才意识到,不知何时,易遇已经悄然站在了我的背后,将我的退路封堵得严严实实。
大夫.蛇妖.易遇你讨厌那样吗?
楚天悦……倒也不至于。
大夫.蛇妖.易遇那……厌恶我吗?
我诚实的摇摇头。他笑了笑,语调仿若蛊惑一般。
大夫.蛇妖.易遇那有一点,喜欢吗?
当对方抛出一个难题时,为什么不能把它抛回去呢?我也同样好奇他的回答。
楚天悦那你呢?
楚天悦你有一点喜欢我吗?
大夫.蛇妖.易遇不必紧张,问题的答案对于我而言只是参考。
大夫.蛇妖.易遇并没有那么重要。
大夫.蛇妖.易遇我们来日方长,不是吗?
他将我滑落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大夫.蛇妖.易遇另外,对于我而言,最后的这个问题。
大夫.蛇妖.易遇我持以肯定回答。
我有些惊讶,他竟然难得的有些直白的表明对我的喜欢。窗外仍旧淅淅沥沥的下着雨,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味道。这时候的他,似乎稍微褪去光风霁月的皮囊,更像是遵循着本能并不加以掩饰的兽类。短暂的沉默里,我的理智稍微回归。
楚天悦易遇。
大夫.蛇妖.易遇嗯?
楚天悦是不是你拿了我的相机?
大夫.蛇妖.易遇相机是何物?
他的反应十分正常。
楚天悦就是我第一天遇见你的时候,脖子上挂着的那个东西。
楚天悦黑色的,方方正正的。
他似乎回忆了一下,然后说道。
大夫.蛇妖.易遇倒是没怎么注意,怎么了,是弄丢了吗?
大夫.蛇妖.易遇临安城繁华,或许可以再买到一个?
我摇摇头。
楚天悦没事,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不用麻烦。
大夫.蛇妖.易遇好。
大夫.蛇妖.易遇不过看你今夜如此精神,想来这个香囊无甚作用,那边烧了吧。
他手中不知何时拿到了那枕头下的香囊,随即起身将它对准了烛火。细小的火苗燃成了一大片火焰,半个手掌大的香囊,很快便只剩了灰烬。
大夫.蛇妖.易遇早些休息。
他话音刚落,便推门离去。我目送他的背影消失,视线却停留在那根摇曳的蜡烛上。随着他的脚步远去,烛火竟也似失去了支撑一般,轻轻颤动了几下后彻底熄灭。
房间重新陷入一片深沉的黑暗,我缓缓躺回被窝,试图平复紊乱的心绪。这个香囊……恐怕大有文章。否则,又怎会被人如此急切地毁尸灭迹?
我心中疑窦丛生,忍不住回忆起他收起香囊时的一举一动,想要从中找出些许破绽。借着最后残留的火光,香囊的模样渐渐浮现。
先前,我通过侧影观察到,那枚小小的香囊在火焰舔舐下并未如常理般化为灰烬,而是逐渐蜕变为一枚银青色的鳞片,表面泛着柔和而神秘的光泽。
然而,若非借助特殊手段,单凭肉眼所见,不过是一团再普通不过的烧焦布料罢了。这一发现让我心头一凛,隐隐觉得此事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一旦怀疑的念头种下,便如春日野草般迅速蔓延开来。
易遇的身份,绝非表面那般单纯。而他口中吐露的“喜欢”二字,又究竟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这问题如同一团迷雾,在我心中盘桓不去。
次日医馆开诊后,我发现前来求诊的人数比往常更多了。小小的医馆内不时显得有些拥挤,而我也比平日忙碌不少。易遇更是几乎没有片刻闲暇。毕竟,他的诊金与药费在这一带算是性价比极高的选择,因此前来的大多是普通平民百姓。
此刻的易遇,重新披上了“易大夫”的外衣,恢复成那个温润如玉、谦和有礼的君子模样,昨晚那个略显神秘甚至带着几分危险气息的人,仿佛只是我的一场幻觉。
然而,当我回忆起昨夜的情景,那股怨气又悄然涌上心头。他离开后,我刚躺下不久,却突然清醒过来——原来他竟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轻巧地化解了我的质问。到头来,我竟一无所获,他对那些行为背后的真相依旧守口如瓶。
待那时过去,再追问已显得不合时宜。于是,我只能闷着一口气,盯着他的背影许久,最终长叹一声,默默走到他身旁,依照药方开始包药。
他则全然未受干扰,耐心解答每一位病人的问题,细致叮嘱用药注意事项,偶尔还会与人闲聊几句。比如眼前这位老者,两人已经交谈了几句,最后老人热情相邀,语气中满是感激之情。
易遇微微一笑,回应得恰到好处,既不失礼节,又不过分亲近。这一切看似寻常,却让我心底愈发疑惑:这个男人,到底还有多少我不了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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